人血、牛血、羊血,殷紅的血光晃得人頭暈目眩。下一刻,殺戮成了主旋律,牛、羊全部倒在了祭祀們的刀下。早有手腳利落的戰士用銅盆接下了牛血和羊血,一盆盆地擺在了祭壇中央。帶隊的祭祀們將銅盆舉起來,口中念念有詞,一邊低吟,一邊用血染紅了整座平台。
風,立刻將血腥氣傳到了長城上。縱使見慣了生死,謝映登等人依然被熏得隱隱作嘔。中原軍隊在大戰前偶爾也會向神明獻牲,卻從沒弄得如此血腥過。偏偏對方以血腥殘暴為榮耀,剛剛將祭台潑成紅色,緊跟著又在血泊中引吭高歌。
“劉兄,他們唱得是什麼?”謝映登憋得難受,喘息著向劉季真詢問。
這回,馬賊頭劉季真沒強調他自己的高貴血統,側著耳朵聽了聽,然後小聲解釋道:“這是一首突厥人的戰歌,好像已經存在了上百年。第一段強調的是自己的出身,兜輿山下,天狼與人類的孩子。吃狼奶長大,傳承著祖先的勇敢…….”
“我們是蒼狼的子孫,長生天賜予我們強壯的筋骨。”停頓了一下,劉季真繼續翻譯,“彎刀是我們的牙齒,
戰馬是我們的翅膀,
陽光下所有土地都是我們的牧場,
蒼狼的子孫
伸出手去拿
將男人的頭砍下來
將女人拖進你的帳篷
別理睬他們的哭泣與哀告
這都是長生天賜予我的
我是天生的狩獵者
我是天生的狩獵者
身體裏流淌著蒼狼的血脈
長生天的寵兒
伸手去拿
將男人的頭砍下來
將女人拖進帳篷
用他們的血來見證我的榮耀
這都是長生天賜予的恩典
我是天生的強者
我是天生的強者
無人能阻擋我的腳步
催動戰馬
踏過高山和原野
在白骨和屍體上豎起我們的戰旗
別聽弱者的祈求與哭聲
烈火焚燒過的地方很快就會長滿青草
………..”
歌聲漫長而恢宏,經劉季真翻譯後再傳到長城上眾人的耳朵裏,卻令人毛骨悚然。那不是簡單的祭祀,那是蒼狼子孫隱藏於內心深處的宏願。謝映登發現自己的身體在不知不覺間顫抖了起來,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因為寒冷。
他從士卒手中搶過一把戰弓,搭箭上弦,試圖給狂熱祭祀們一點教訓。卻發現距離太遠了,四百步,即便床子弩射過去,也會失去準頭。“來人,給我擂鼓,將狼騎的聲音壓下去!”盡管不是自家軍中,他依然不顧身份地大聲喝令。正為自家士氣擔憂的時德方向親衛們使了個眼色,鼓聲立刻從城頭上爆豆般響起。
“我們是蒼狼的子孫…….”仿佛挑釁一般,突厥人歌聲根本不被鼓聲所打斷。山穀內外,幾十萬人一同唱著,如醉如癡。
“奶奶的,給我把床校準了!”時德方也有些急了,跺著腳怒喝。守城的將士聞令,立刻將床弩推到垛口處,弩尖微微下壓,與遠處的祭壇對成一條直線。
早已搭在弦上的弩箭卻沒有射出去。就在大夥忙碌的時候,突厥人又將幾對少年男女推到了祭台上。隔得太遠,長城上的守軍分不清那些少年男人是中原人還是塞外人,詫異地張大嘴巴,眼睜睜看著意想不到的慘劇在麵前發生。
“不是,我們匈奴人可沒這個習慣。”劉季真心裏發怵,迫不及待地向大夥解釋。他一直以匈奴王的後裔自居,自認為血脈高貴。但這一刻,他卻非常怕被同伴們當成城下那些家夥的同類。“我們匈奴人沒這個習慣,我們…….”
沒人聽他的解釋,所有守衛者的目光都盯著長城下的祭台。在眾人的眼裏,劉季真清晰地看到了火焰。
“別聽弱者的祈求與哭聲,焚燒過的地方很快就會長滿青草…….”狼騎們載歌載舞,領舞的祭祀舉起彎刀,利落地砍掉了男女祭品的腦袋。
嗷嗷----嗷嗷-----嗷嗷,群山之間,刹那被狼嚎聲充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