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但我不能平白占你的好處!”娥茹再度謝絕了李旭的饋贈。拿起兩塊錦,反複在身上比量,終是下不了決心該買多少尺。草原上物產不豐,縱使生在族長之家,過於浪費東西的行為,也是要受到眾人譴責。
“娥茹姐姐,要不咱們帶著這兩個漢伢子回去。讓晴姨給你量一下,對,量體裁衣,這個詞我記得!”藍衫少女拍著手說道,手腕上銀鈴叮當做響,再次讓李旭心神為之一蕩。
“這不太好吧,天色已晚!再說,燈下量尺寸,也許會有偏差。”徐大眼拱了拱手,拒絕了對方的提議。傍晚去造訪一個陌生女子的氈帳,在他眼中可不是什麼有禮貌的行為。
此時夕陽已經從草原盡頭落下,大部分商販都已經收攤。堅持到現在的,隻有他、李旭和其他幾個賣特色貨物的人。今天所有商販的生意都不錯,估計明天再賣上一整天,後天早上大夥就可以收拾行裝南返。
“我們霫人可沒有那麼多規矩!”藍衫少女與徐大眼比了比誰的眼睛大,微微豎著眉頭說道。
“那,我等恭敬不如從命!”徐大眼拱手為禮,不慍不怒。眼前這個叫娥茹的女子和叫什麼絲的少女肯定是族長的掌上明珠。自己和李旭想在此部寄宿一段時間,與兩個女子搞好關係並無壞處。況且這藍衫少女雖然性子有些野,本質卻如曠野中的一湖清水,未曾沾染世間任何塵雜。
李旭見那黃衫女子滿臉渴望之色,不由心軟。再加上他也確實拿藍衫少女陶闊脫絲沒辦法。隻好收拾攤位,把剩餘的蜀錦用包袱裹緊了,托付給在一旁看熱鬧的郝老刀帶回大夥統一存放貨物氈帳。然後牽著牲口,把大半匹金黃色的和數尺亮紅色的放在騾子背上,跟在少女的身後去見她們口中的晴姨。
那名叫娥茹的少女見對方做出如此多的讓步,連連稱謝。藍衫少女卻絲毫不肯領情。看了看李旭和徐大眼與自己姐妹之間的距離,不高興地議論道:“走近些,怕了什麼。難道不與女人並行,也是你們漢人的規矩麼?”
“君子…..”徐大眼再度拱手,不知道什麼原因,向來灑脫的他在兩個女孩跟前卻變得異常喜歡拱手。想引用一句古聖先賢的話來給自己的行為做解釋,卻霍然想到無論孔子、孟子還是曾子,恐怕對這兩個野性實足的霫人都沒有威懾力。隻好硬著頭皮快行了幾步,與兩個女子並排而走。彼此之間卻隔開了兩個人寬的距離。再看李旭更是拘謹,拉著坐騎,與少女的距離足足隔了三匹馬的寬度。
“你們漢人的規矩真是怪得離奇,什麼事情都要拐著彎!晴姨也是中原人,聽說故族來了人,明明想見,我要她來,她卻說什麼未經丈夫命令,女子不應該主動出麵招待遠客……”藍衫女子拿徐、李二人沒辦法,聳了聳肩膀,繼續數落道。
“你說的晴姨,是中原人麼?”徐大眼絲毫不以少女的奚落為意,反而被少女口中的中原女子勾起了好奇心。
“是啊,她叫陳晚晴,二十多年前來的草原。她父親本來想把她賣給大汗,半路卻遇到了馬賊。是我父親救了他們父女,所以晴姨就嫁給了父親。那個老頭真怪,居然忍心把自己的女兒當貨物賣!”
“貨物?”李旭驚詫地追問了一句。直覺告訴他,陶闊脫絲口中的父女不存在真正的親情關係。在自己的家鄉,也有狠心腸的父母或實在過不下去的窮苦人家把自己的女兒賣給大戶人家做奴做妾,但絕不會狠到把女兒賣到千裏之外的地步。況且北上路途遙遠,賣女兒給胡人,最終收益與路上風險根本無法相較。
“他們不是真正的父女!”徐大眼心中暗想。在藍衫少女剛剛報出晴姨的全名的刹那,他就已經推測出了這一點。晚晴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有詩意,但並不常見。中原的小戶人家女兒的名字不會取得這麼有韻味。至於那些豪門大戶的女兒,取這樣一個名字又有失莊重。
那麼,結論隻有一個。藍衫少女口中的晴姨可能是個風塵女子,被人販子賣到塞外以求高價。
“能值得人販子冒這麼大風險的女子,肯定美豔不可方物。但美麗的風塵女子在中原身價已經不菲,人販子又何必冒這麼大的險?”徐大眼皺著眉頭想。看看藍衫少女未經風霜的臉,他猛然想到了其中答案。
眼前的少女性子直爽中帶著一點粗疏,她口中的二十年,恐怕不是一個準確數字。具體的年數,按徐大眼的計算應該是二十一年。
那一年是開皇九年(589年)。大隋滅陳,無數江南世家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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