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喜慶時穿,生皮,足夠了,不換。一尺一個銀鈴。換銅鈴,要二十個!”李旭用手裏的尺子比劃著,按照徐大眼事先的吩咐獅子大開口。這是他的獨家貨物,所以不怕其他商販責怪自己攪亂行情。
女子們點綴在衣服邊緣和手腕上的銀鈴比銅鈴小,但三個湊起來也有半錢重。而男人們綴在衣服邊緣和頭發上的銅鈴很大,二十個銅鈴拿到中原去賣掉,足可賣到上百文。所以,李旭手裏任何一卷蜀錦能脫手,都讓他完全賺夠最初的本錢。
年青霫族男人用手摸了摸錦的厚度,對著夕陽再看看顏色,臉上露出了中意的表情。衝著遠方大喊幾句,叫過了一個年紀與黃衫少女差不多的霫族女子,低聲跟對方商量了一會兒,開始從頭發上向下解銅鈴。
那女子顯然不希望破壞丈夫的威武形象,伸手輕輕拉住了男人的胳膊。小聲斥責。像是說自己的丈夫太過奢侈。然後,卻從手腕上把一個綴滿細鏈和小鈴的鐲子褪了下來,放到了李旭麵前。
“鐺!”李旭被銀鈴發出悅耳的聲音嚇了一跳。這太多了,足足有一兩銀子,化成銀餅換銅錢,能換兩千文。況且鐲子的式樣實在新奇,若能直接賣給大戶人家,估計三千文也能換得到。
徐大眼卻絲毫不覺得驚詫,收起銀鐲,利落地把紅錦展開,一尺尺量下去。量夠了十尺,衝那個霫族男子友善地笑了笑,又饒上了一尺添頭。用刀子割開,卷好,恭敬地放在了霫人夫婦的手中。
霫族男子把屬於自己的蜀錦迎風抖開,當空折成三折,厚厚地披到了妻子的身上。年青的妻子被紅錦照得雙頰生暈,把頭輕輕地倚在了丈夫胸口。兩個人彼此倚靠著,拎著換來茶葉、綢緞、漆盤等物件,分開人群,慢慢走遠。
有女子羨慕地看著那對夫妻離開,提起李旭麵前的紅錦,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又歎了口氣,低著頭離開。卻有更多的女子圍過來,用從手腕,衣角上扯下銀鈴,換蜀錦為衣。
北行之前,李懋給兒子所選的蜀錦都是大紅大紫的顏色。對於漢人女子來說,這種顏色稍嫌豔麗。在草原上,卻剛好與周圍清新明快的景色搭配了起來。所以這種濃色反倒稱為霫人的最愛,一個個撫摩比量,愛不釋手。
眼看著紅錦就要被女子們扯盡,藍衫少女急了起來。上前一把拉住李旭的手,大聲命令道:“剩下的我包了,給娥茹姐姐做嫁衣!”
沒等李旭表態,黃衫女子低聲說道。“小妹,這樣不好吧。還有別的顏色可挑呢。我喜歡那個金色,剛好配上他們部落的戰旗!”
“我,我還有一塊,夠,夠做一件嫁,嫁衣!”李旭被少女魯莽的行為又鬧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
周圍霫族人雖然聽不懂漢語,卻也從少女的表情上猜到她要把剩下的紅色蜀錦全買下。還以為她是為了自己今後做準備,滿臉善意地大笑了起來。
“不早說!”少女狠狠地瞪了李旭一眼,臉上飛起了兩朵紅雲,跺了跺腳,閃到了旁邊。
“那隻有數尺,不是整塊!”李旭紅著臉解釋。卻無法讓少女明白非整塊的布不會擺在攤麵上這個習俗。
那個發音為娥茹的黃衫少女年齡看起來比藍衫少女略長,拉住自己的妹妹,慢慢地翻看別色蜀錦。待李旭把這波客人全大發走,才把一直披在自己肩頭的黃錦重新放回攤位,低聲向李旭問道:“這個顏色的,和紅色的一樣賣麼?”
“一,一樣。如果你買,可以少,少算些!”李旭賺錢賺得有些心虛起來。北行前,父親把家中所有搜羅到的銅錢和母親幾件壓箱底的首飾都換了蜀錦。當時開銷雖然很大,但自己在短短半個時辰內,足足賺回了十倍的回報。如果再按照徐大眼的指示賣高價,他覺得自己實在有些貪婪。
“我要做兩件嫁衣,一件做成中原式樣的,要紅色。一件我們做成我們霫人式樣的,要金黃色。你看看我需要買幾尺,價錢和別人一樣,我不能欺負客人!”娥茹卻不肯要李旭的折扣,低聲問道。
她的中原話說得很流暢,隱隱地還帶著吳地一帶的韻味。與藍衫少女的明快清新的發音不同,聽在耳朵裏卻令人感到另外一種舒坦。
“這,這個,我,我也不太懂!要不,你把這塊黃錦,和這塊紅錦都拿去?”李旭從貨攤下拿出另一塊紅錦,與黃錦擺在一處,試探著問道。“我可以隻算你一半兒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