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直娘賊”杜疤瘌和王麻子同聲罵道。一個趕緊向後縮手指頭,另一個抱著腳在地上亂蹦。小狼甘羅則趴在李旭麵前,嘴裏叼著半隻草鞋,雙眼冒出幽暗的光芒。
“想打架,跟我來。拳腳,兵器,隨便你們兩個挑!”徐大眼不知道什麼時候趕了過了,站在李旭身邊,衝著杜、王等人說道。
“你!欺老忤逆!”杜疤瘌甩動被掰痛的手指,對徐大眼不幹不淨地叫罵。
“是你們兩個為老不尊在先。疤瘌――叔!麻子――叔!”徐大眼拖長了聲音答道。腳尖輕挑,把一根奚人遷移時遺棄的長木杆踢到了半空,伸手抄在手裏,對眾人說道:“一起上吧,還有誰想欺負人,我讓你們欺負個痛快!”
王麻子和杜疤瘌兩人怎肯在一個小輩麵前失了威風,拔出短刀,惡狠狠地跳步上前。還沒等李旭找到趁手家夥迎戰,徐大眼不慌不忙,把木杆向地上一捅,左右一撥,兩個老惡棍已經滾地葫蘆般摔了出去。
這一手玩得實在是漂亮,連幾個試圖跟在杜疤瘌身後打太平拳的商販都被嚇蒙了。捂住腰刀,慢慢向後退去。杜疤瘌、王麻子見眾人士氣要散,大叫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試圖攜手找回場子。剛剛邁出腳步,膝蓋處與上次同一個地方再度被木棍打中,腿一軟,又摔了個狗啃屎。
兩個惡棍爬不起來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開始哭罵徐大眼欺負上年紀的老人。罵李旭的父親不懷好心,弄個災星兒子來壞大夥財路。罵其他商販是窩囊廢,明知道災星在旁,卻不敢出頭。幾個平素與杜疤瘌交好的商販被擠兌到了死角,再度按著腰刀圍攏了過來。
徐大眼看得心頭火起,木杆一摔,重重地砸在身邊的草地上。“你們給我閉嘴,再亂嚼舌頭,休怪我下手狠。想憑人多欺負人少麼?誰敢上前,我姓徐的保證,整個河南諸郡,再沒一家店鋪會收你們的貨!”
此話一出,比手中的木棒子還有威懾力。圍攏過來的眾人立刻退了開去。杜疤瘌和王麻子也被嚇得止住了哭聲,瞪大了眼睛開始想別的歪主意。
“好威風啊,好大殺氣!”人群外,傳來孫九的聲音。眾人皆嚇了一跳,閃開一條通道,把孫九等人讓了進來。
“九叔!”李旭和徐大眼趕緊施禮。這下禍闖得有些大了。孫九是商隊的首領,商隊成員打架生事,完全歸他處理。他剛才隻聽見徐大眼威脅眾人,卻沒看到眾人怎麼欺負李旭。如果他想刻意偏袒王、杜等老江湖,完全可以憑著眾人的支持,把徐、李二人趕出商隊。在這樣空曠的草原上,一沒有向導,二沒有經驗,兩個少年的結局唯有餓死一條。
即便孫九秉公處理此事,為了維護商隊的團結,他也可能順從眾人之意將甘羅趕走。寒冬將至,一個多月大的小狼在荒野中,基本上沒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人家欺負你,你不會還手麼,非得靠別人護著?”孫九狠狠地瞪了李旭一眼,恨鐵不成鋼地罵道。頭稍稍偏向徐大眼,依舊是怒目而視,“他們是匈奴,還是胡人,值得徐大將軍下如此重的手?”
“九叔!”兩個少年都紅了臉。徐大眼見事不妙,趕緊扔下木杆,拱手賠禮:“晚輩失禮,請九叔責罰!“
“哼!”孫九怒氣衝衝地哼了一聲,把頭轉向了憤憤不平的大夥:“從這向北兩天路程,有一個新遷來的霫人部落,很大。郝老刀兄弟他們上次去過,可以給咱們帶路!咱們今晚連夜啟程,後天上午就可到達!”
“真的?”瀕臨絕望的人群立刻沸騰了起來,什麼災星,什麼禍害,統統忘到了九霄雲外。霫人是草原上有名的巧手,那裏皮貨精美,毛毯花式繁雜,百姓脾氣也比突厥人善良。並且,霫部還提供一樣好東西,在其他部族,無論多少錢也買不到!(注2)
“千真萬確!”被稱為郝老刀的刀客紅著臉向大夥保證:“兩天之內肯定到達,一個半月前我從那裏趕回來,認識他們的族長!”
“這下,可發達了!”王麻子坐在地上,拍著大腿說道。鼻涕眼淚依舊東一道西一道地掛在臉上,人卻笑得比揀了元寶還開心。
“沒出息!”孫九看看轉眼中陷入癲狂狀態的大夥,低聲罵了一句。轉過身,把李旭和徐大眼拉到了人群之外。
“你們兩個小東西,不知道尊敬長輩麼!”孫九嗬斥聲幾乎所有人都能聽得見。商販們得到了好消息,心情舒坦,早不把打架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也根本不在乎孫九給兩個少年什麼樣的懲罰。
“旭子!”孫九伸出手,輕輕搭在了李旭的肩膀上,低下頭,用隻有三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安慰道:“今天的事兒別往心裏去,人走路,難免有踩了狗屎的時候!”
“謝謝九叔!”李旭感動地施禮。老人不擅長言辭,但說出的話裏卻充滿了人生的智慧。
偷眼看了看商販們的反應,孫九低聲叮囑:“要麼別打架,要打,就打得他們再不敢惹你。通常兩個惡漢在一塊混,誰也不敢欺負誰。一個惡,一個善,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說完,孫九輕輕笑了起來,那是一種狡猾的笑容,卻讓人感到格外親切。
注1:《司馬法》,論述的範圍極為廣泛,基本涉及了軍事的各個方麵;並闡述了古代用兵與治兵的原則。與《孫子》、《吳子》、《司馬法》、《尉繚子》、《三略》、《六韜》和後世的《李衛公問對》並稱武經七書。
注2:霫人,曾經生活在內蒙古烏蘭浩特一帶少數民族,皮膚白皙,故又稱白霫。參見《新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