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二十個給你做脂粉錢,剩下的還給旭官!”一個聲音冷冷地從門口傳了過來,把張劉氏和李旭俱嚇了一跳。
二人聞聲抬頭,看見張寶生挑著一筐灑了水的青菜,一筐大塊豆腐,斜依在門口,氣喘籲籲。
“不,舅舅,不是這樣意思。我爹說這是送給舅舅的,還有這些幹菇、幹肉。他平時總是喝舅舅釀的酒,舅舅有什麼需要,他當然該盡力!”李旭趕緊走過去,從舅舅肩膀上接過擔子。
“我就是說麼,人家妹夫做的是大生意,哪在乎這些小錢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沒聽見動靜?”張劉氏將錢袋藏於背後,一邊替丈夫捶背,一邊訕笑著說道。
“我剛到路口,就看見你著了火般從老劉家衝出來。我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心裏正奇怪呢?回來一聽,原來是去人家趁火打劫了!”張寶生橫了自己的婆娘一眼,怒氣衝衝地訓斥。“老劉家挖藥材賣錢,一年也賺不了百十文,這下好,全給你抄了家!”
“我這是公平買賣,找別人,這個價錢他還買不到呢。誰不知道最近幾天,街市上生皮都斷了貨!”張劉氏聽丈夫數落自己,立刻加重了捶打力度,“況且去年你生病,他老劉家的參須子,不也趁機賣了個天價。都是做生意的,我憑什麼管他家的艱難!”
“輕,你輕點!”張寶生被捶得直咧嘴,想想怎麼辯論也辯不過婆娘,隻好放棄了這個話題。瞅了瞅正搬菜擔進廚房的李旭,小聲跟妻子商量:“千裏迢迢,妹夫哪次不是賣命的生意。你別那麼貪,咱們收了人家兩張生皮,已經欠了個大人情。再把另兩張生皮的本錢也吞了,財神爺也會罵咱沒良心!”
“大人情,那張弓,可是縣城趙老爺出了三吊錢都沒賣的,你還不是眉頭不皺就給了他。自己親戚,哪那麼多事兒!”張劉氏擺出一幅舍命不舍財的樣子,故意大聲喊道。
“你這個婆娘!”張寶生怕這話被外甥聽見多心,趕緊將妻子扯到了院角。用身體擋在外邊的陽光,壓低聲喝罵:“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這麼多年,妹夫哪次回來不給咱們帶塞外的幹貨?人家一家子仁義,咱也總沾便宜還不說句好,也忒沒良心了不是?再說旭官這孩子,哪個月不過來幫忙?對咱們就像親爹親娘一樣,親戚裏讀書人多,哪個向他這麼有良心?!”
“我知道你怪我沒給你生兒子!”張劉氏縮在牆角,委屈地道。較了半天勁兒,終究還是拗不過丈夫,把藏在後腰上的錢袋戀戀不舍地解了下來。目光向袋子中探了探,咬咬牙,閉起眼睛把錢袋交了出去,邊遞,邊帶著哭腔嘟囔:“他自己說不要的,你又不是沒聽見。況且沒我去講價,妹夫自己也賣不了這麼多錢來!”
說著,眼角已經落下淚來,“給你,你愛還多少給多少。就當我沒看見!”
“唉,你這個婆娘!”張寶生無奈的罵。拿起錢袋去找李旭,卻發現自己的外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去了,幾隻控幹了血的雞,兩籃幹菇,一捆幹肉,還有兩張生皮,整整齊齊地碼在窗子下。被秋日的陽光一曬,散發出融融暖意。
注1:白錢,隋煬帝繼位不久,因為大興土木導致國庫空虛,隨即在新鑄的銅錢中大量摻雜錫、鉛等賤金屬,導致銅錢發白,大幅度貶值。所以百姓稱之為白錢,凶錢,以區別於隋文帝鑄造的標準五銖錢。
注2:鬥,此處為隋鬥,重量與唐鬥近。漢代一鬥大約為現在的4市斤,半鬥相當於2市斤。據考證,其中穀子每鬥重3.6斤,麥與鬥皆為4。唐鬥為漢鬥的三倍,每鬥約為現在的12市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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