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嗎?”爸爸說。
“不累。”我邊忙著卸貨邊說,“該送哪一家,你前麵帶路,我抬就好。
那麼多筐簍,卸下車來就像一座小山,爸爸怎麼忍心讓我一個人去搬?真由我自己搬該搬到什麼時候?
“別擔心,爸能行。兩人一起搬才快,要不搬遲了,天太熱受不了。”爸爸說,“中午要回去,下午又得裝貨,你也夠辛苦了!”
我們父子倆忙著,挺好收拾好一根根繩索。不知不覺太陽就爬得老高,熱氣炙人,天空亮得刺人的眼睛,叫人不敢往上看。大地熱氣蒸騰,似在晃動。爸爸渾身冒汗,衣服全都濕透,好似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我也渾身濕漉漉的,渾身難受。好在這時候,我們已把小山一樣的貨物送進魚老板的魚棚裏。我們三人找了個小飯店,喝了幾碗稀飯,爸把收上來的貨款交給我,交代下午要收什麼樣的貨物,他一人回廠裏上班,我和挺好坐上車往家裏趕。天氣太熱了,我恨不得能長出翅膀,一下子能飛回到家裏——家才是安穩的地方,回到家才叫人覺著踏實,才能叫人覺著舒服。
太陽移到頭頂,叫人覺得更熱了。放眼望去,地上嫋嫋騰起蒸汽一樣的東西,一切都亮晃晃的,紮人的眼睛。柏油路麵就像一麵鏡子,反射出黑油油的光芒。拖拉機“突突”地往前行駛,風呼呼地在耳邊刮著,可是滾燙滾燙的,手臂、臉像被針紮著一般,熱辣辣地疼;渾身依舊汩汩地冒著汗水,黏乎乎的,叫人覺得非常難受!昨天下午到現在,裝貨、押貨、卸貨、送貨,都是繁重的勞動,叫人揪心,現在送完貨回家了,帶回一些貨款,肩上的擔子卸下了,緊張的心鬆弛了,人輕鬆了。人一輕鬆疲勞就襲來,加上天氣過分炎熱,人的疲勞感就更重,人在車上雖然明知危險強打精神可眼睛不由自主閉起了一下子睡過去……
“不能睡!”挺好用胳膊肘撞擊我,大聲喝道。
我被嚇著,渾身猛地震動一下,挺直身子瞪圓眼睛,使勁與疲勞抗爭。那勁兒一過,疲勞就更重地襲擊我,幾口煙工夫眼皮不由得更緊更牢地閉攏,頭重重地往下磕……挺好覺得實在不能接著走下去,把車停在路邊,把我帶進一家小飯館。一進到裏邊,我癱坐在一張椅子上,趴著桌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睡下去!
“吃飯了!”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又聽到挺好的吼聲。我坐直身子,睜開眼,桌上已擺著兩碗飯、兩盤菜,一盆苦瓜排骨湯。
“要睡到家裏才去睡,現在得抓緊吃飯,吃完飯得抓緊趕路——時間緊著,下午還得去黃村裝貨呢!”
我似乎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把飯菜往嘴裏送,隻顧囫圇兒嚼著、吞著,飯菜的香味幾乎全未感覺到……一吃完飯,我們就急著趕路,好容易才趕到家,剛走到家門口,鄰居夏大媽看見我就大喊起來:“才到哇!你媽眼睛都快看穿了,進進出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都操碎了!現在都一點了,怎麼走到現在?”
我胡亂地應著。從屋內出來的媽媽接著夏大媽的話茬說:“大媽,天天都這樣。為了掙一點兒錢真不容易,把孩子都累壞了!”
媽媽早已為準備好了涼水和毛巾。我飛快地跨進屋內扯掉襯衣,抓起盆裏的毛巾擦臉、擦身子。稍稍感到涼快些舒服些,也顧不得和媽媽招呼,走進裏邊重重摔倒床上,沉沉地睡下去,隻一會兒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