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黃去疾,就趁現在派兵出來突擊你的炮營”,監軍劉子俊板著臉了一句。他的職責是時刻關注己方破綻,火炮射擊的第一次準備時間過長,對炮營來,絕對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黃去疾沒這個膽子,要不然,丞相也不會帶咱們來強攻邵武”,吳希奭笑著回了一句,將手中紅旗舉起,重重的在半空中一揮。
霎那間,日光暗了暗,十幾門火炮噴出耀眼的火光,將一粒粒彈丸呼嘯著送上了城頭。炮彈落出,煙塵騰起老高,遮住了朝陽,也遮住了城樓的孤單的身影。
饒是事先有所準備,吳希奭依然被炮聲震得兩耳轟鳴,放棄讀書人的斯文,聲嘶力竭的喊道:“吳靖,檢查火炮有無裂縫,吳康,組織人手將火炮歸位,準備下一次齊射”。
“是”,吳希奭的兩個兒子從硝煙中閃了出來,接過令箭,沿著戰壕一溜跑。火炮口還在冒著硝煙,負責擦炮的士兵已經將一個沾過馬尿的拖把從炮口探了進去,上上下下將裏邊火藥射後遺留的殘渣處理幹淨。三炮手帶著幾個人,用繩子穿過炮耳,抬起火炮,重新將土壘堆到原來高度,調整炮口角度。二炮手撕開裝火藥的紙包,按紙包大,將不同分量的火藥添了進去。主炮手握著拉火用的炮繩,癡癡呆呆的看著邵武城頭,等著下一次射擊指令。
兩裏之外的城頭硝煙散盡,剛才那一輪射擊的效果完全展示在大夥麵前。雖然在山中多次試射過火炮,炮手們還是被自己造成的殺戮驚呆了。
由於事先預料到黃去疾沒有膽子出城迎敵,文祥將炮營安排得距離城牆很近。火炮射擊前,站在土坡上,可以直接看到城頭拉動床子弩那些士兵的身影。硝煙散去後,那些身影全不見了,隻有冒著煙的城樓,著了火的床子巨弩,告訴人們剛才這裏曾有人忙碌過。
因為火藥量和角度調整不完全一致,第一批炮彈並沒有完全落到城頭上。砸在城牆外側的,在磚石間造出了幾個漆黑的彈坑,對城牆的傷害程度和投石機差不多。砸在城裏的,卻引了一片火海。閩地氣濕,民居多是竹土結構。飛越了城頭的炮彈落下來,剛好把房屋引燃。本來就無戰意的新附軍士兵被頭上彈丸一炸,再被身後濃煙一熏,亂得像一鍋粥般,連城牆上被炸死的士兵屍體都沒人理。
文祥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水晶磨片製成的簡易望遠鏡焦距對得不太正,看到了景象有些變形。但在那已經變形得城頭上,他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順著磚牆流下來。在青色的磚石間肆虐地流淌著,慢慢形成一道道血瀑。
這是火炮的第一次實戰使用。城頭上的人沒有任何準備,密集的隊形,無形中讓炮彈的威力增加數倍。
城牆內的煙越來越濃,無辜者的哭喊聲夾雜在期間。
“休甫,繼續,炸到他們棄城逃命為止”,文祥轉過身,背對著吳希奭下達命令。但此刻容不得心軟,能多殺傷敵軍,就意味著攻城時,自己的部隊的傷亡可以少一點。經曆過贛南的曆次戰鬥,目睹妻子兒女在陣前翻滾,他那一顆文人的心已經被磨得如鐵般硬,今生不會輕易柔軟。
吳希奭第二次揮動了紅旗。在吳家父子獨創的炮兵旗語指揮下,邵武城再度籠罩在硝煙內。靠近城牆的地方,冒出了越來越多的火光。
“射!” 吳希奭機械地揮動令旗,將一排排炮彈打上城頭。
文祥知道自己是遠方地獄般淒慘景象得製造者。但他卻不能命令炮兵停下來。
破虜軍必須打下一個基地來,百丈嶺的叢林,已經製約了這支隊伍的展。紹武境內有三處銀場,一處鐵場,還有一個沒開的煤礦,取了此地,破虜軍才有可能進一步展。
如果文忠的記憶沒錯,此刻距離崖山之戰還有一年時間。也就是,破虜軍必須在這一年內,展到足夠強大,才能不讓崖山落日的悲劇重演。
沒有強大的實力做後盾,自己無法還朝。即使見了皇帝,也無法服張世傑和陳宜中,讓他們重新選擇根據地。況且,如果沒有強大的軍力,選擇哪做根據地,對大宋的結局都一樣。
“丞相,您看,是不是停一下,給黃去疾一個出城投降的機會”,陳龍複走上前來,在文祥耳邊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