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倚翠喃呢(2 / 2)

這時候,倚墨兀自走到了道路這中央,擋住了樂零的去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樂零輕蔑地看了看倚墨,又質問我的父親,你們寒梅家的人都沒有規矩嗎?

這時候,倚墨舉起右手,我看到他在使用巫術,那並不屬於我們巫樂族的力量。對於為了演奏而出生的我們來說,學習巫術是禁忌,是罪過。更可怕的是,倚墨的瞳孔裏仿佛燃燒了火焰,他的手指迸發出橙色的火苗,瞬時間他的頭發變成了火紅的顏色,燃燒成為火焰,耀眼奪目。

樂零麵色凝重起來,他抽出了魔杖,準備念動咒語。這時候我的父親衝了出來,他連滾帶爬地到了樂零的身邊,他祈求地說,王,他還隻是個孩子。王,你放過他。

樂零連眉毛都沒有低下,他是火族的巫師,你我以及整個幻雪神域的敵人。

我的父親無力地顫抖著,他抽出自己那把有著玄鐵一樣色澤的木琴,站了起來。他麵對著樂零,把手放在琴弦上,身體護住倚墨。他沒有回頭,對著倚墨說,孩子,我這些年欠你和你母親太多太多了。

樂零非常憤怒,他的魔杖爆裂出一陣又一陣寒冰碎屑,鋒利無比。我的父親彈奏古琴,聲音雄壯渾厚,形成了一堵厚實的牆,他說,王,隻要我活著就不可能讓你傷害他,這是我的孩子。

樂零又一次念動咒語,那你就死吧。我看到一陣冰雪的風暴從我父親的體內旋轉而出,帶著腥紅的鮮血,染到巫樂宮殿潔白的牆壁上,那殷紅的色彩在雪白的牆壁上顯得那麼突兀,刺傷了我的雙眼。

巫樂宮殿此時寂靜無比,隻能聽到倚墨頭上火焰的爆裂聲音。還有我父親的精魂,還重複著他死前最後的話,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這下子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樂零是幻雪神域裏的帝王,我終於明白這巫術有多麼強大,讓我的父親,我們族裏最偉大的人在一瞬間死掉了。

倚墨沒有絲毫退怯的樣子,從他指尖迸發出的火苗,依舊殘酷而熱烈。我看到他火紅色的眸子,裏麵看不到風雪,看不到回憶,看不到任何我們曾經溫柔的景象。他的瞳孔裏隻有燃燒的火焰,新生的代表著強烈欲望的火焰。我不明白他要追求些什麼,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我曾經認為的,跟這素霓雪山裏凍結了千萬的寒冰一樣不會輕易變化的倚墨,現在竟讓我覺得如此陌生,陌生得我不知道如何向他再次開口。

樂零舉起魔杖,威嚴並且決絕,有著強大的震懾力。那根用臘梅枝椏做成的魔杖,對準了燃燒的倚墨。倚墨雙手合十,火焰的風暴便從他的身體炸開,強大的力量震碎了巫樂宮裏的水晶裝飾,我們曾在那些美麗的藝術品前滯留停歇,不舍離去。那火焰的風暴裏騰飛而出一隻渾身燃著深紅色火焰的巨龍。我知道那是火族的神明。

巫樂宮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漸融化,像是哭泣的美人,破敗並且帶著哀婉的美麗。樂零揮動魔杖,我看到從那裏流出的銀白色光芒像瀑布一樣傾瀉下來,讓倚墨無處可躲。

最終,倚墨化成了一片灰黑色的灰燼。即便這樣,我還是能從那黑色的渾濁裏看到倚墨從前的樣子,他的內斂,他的幽默,他的溫柔,他拌嘴不過時氣紅臉的樣子,他咬著手指不敢出聲的樣子,還有他時而冰冷絕望時而溫暖曖昧的破碎話語,還有我最愛的他的安寧。我曾經說過,倚墨是個安靜的男孩子。他有著幻雪神域裏最漂亮的眼睛,裏麵住著一汪湖水,澄淨卻深不見底。即便如此,你也會心甘情願地跳進去,溺死在裏麵也是最美好的結局。他能給人帶來祥和的安靜,隻要他坐在你的左邊,你就能感覺到心跳平穩的節奏。

可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父親死去了,為了倚墨。倚墨也死去了,我卻不知道為了什麼。

樂零憤怒不已,當日便降下了詛咒,他將我們寒梅倚氏一族變得比梅花還小,變得脆弱不堪。他不想親手殺了我們,他那高傲的人會覺得不值得。所以他要我們變成最脆弱易碎的生命,等著隨便什麼東西來了結我們。

我們逃進素霓雪山的深處,找到了一片臘梅林子,我們住在了那些梅花的裏麵。我整日慟哭,伸出雙手輕輕動了動十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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