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倚翠喃呢(1 / 2)

“我離開宮殿的時候總是會回過頭去望我的哥哥,我看到他星光一樣明亮的眼眸,像是在訴說著千百年歲月的故事,美麗動人。我看到他招手,看到他微微地歎息,看著他小小的黑色身影被漫天飄灑的雪花覆蓋,我想他的睫毛一定沾滿了雪白的花朵,隻需要輕輕地輕輕地忽閃一下就會翩躚而落。

而每次我回來的時候,倚墨都會坐在最高的城牆上等著我。他眺望著遠方,看著道路的盡頭的我身影。看著我的馬車從冰天雪地裏露出頭來。然後他會站起來,衝我揮手,他明知道我看不見,但他還是會揮手,直到我的目光觸及到他冰凍了的軀體。

我們常常到素霓雪山的森林裏去看鳥,那裏有一種巨大的雪白色的飛鳥。我的父親告訴我,它由千百年前素霓的精魂幻化而成,叫做霰雪鳥,守護著素霓的一生中最美麗的記憶。霰雪鳥在森林上空盤旋,久久不會停息,它淒厲地鳴叫著,一聲一聲的鳴叫,撕裂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我們常在素霓雪山的深穀裏彈琴,感受著凜冽地風把我們的肌膚切割得疼痛難忍,這時候我們的琴聲也是那麼淒婉迷人,傷痕累累。像是撕裂的朝陽,帶著生機與毀滅,在天邊曖昧未卜。

有一次,倚墨帶著我來到了冰海的岸邊,他問我,倚翠你知道這冰海的對岸是什麼樣子的嗎?

我說,父親告訴我,那裏是火族巫師的領土,一片一片的火紅色,一片一片的熾熱火焰。

倚墨對我說,你願意跟我到冰海的彼岸去看看嗎?

我說,哥你瘋了?火族巫師與我們幻雪神域向來勢不兩立,他們屠殺了多少我們的族人,我的母親還有你的母親。

倚墨打斷我,不,我的母親不是被他們殺死的。他目光裏突然泛起了冰冷的殺氣,堅定並且恐怖。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我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轉身離開了。

遲墨成為了巫樂族除了我父親外唯一的男樂師,我的其他兄弟們都沒有通過樂師的資格。在他披上巫樂族黑色的鑲著金邊的長袍時,我看到了王座上的我的父親。我看到淚水從他的眼角一滴一滴地留下來,沒有停止的意思。我從沒有見過我的父親哭,他永遠那麼神氣,那麼威風。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過,我讀不出他眼淚裏蘊藏的感情,我不知道對於這個他側室所生的男孩,他到底是憐惜還是厭惡。

倚墨總是問我,倚翠你到底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離開這裏?

我也總是不懂他這麼說的意圖,我問他,離開?我們去哪裏呀?這裏才是我們的家啊。

對啊,能到哪裏去呢。他歎息,一遍又一遍的歎息。

他還說,沒錯啊倚翠,你不能離開。你是父親最喜愛的姑娘,你是巫樂族未來的領袖。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的父親已經年邁,彈奏不出那麼激昂的旋律。那天的天空中飄著雪花,雪花很輕很輕,從雲朵裏緩緩地離開,遲遲不願意落在柔軟的地麵上。在巫樂族的宮殿裏,我的父親從王座上站起來,所有人都微微頷首,注視著我的父親。他宣布我將繼任,成為巫樂族下一任的首領。他的聲音依舊洪亮,環繞在宮殿的頂端,像一隻雄鷹盤桓卻不肯離開。

我站在大殿的中央,看著父親激動地樣子,我看到他笑,笑容很明媚,明媚得快要不屬於這冰冷的幻雪神域。我的頭發垂下來,擋住了眼睛。我透過自己垂下的頭發尋找倚墨,我也想看到他的笑容,然而透過那參差零落的發絲,我隻能找到倚墨破碎而模糊的身影,看不到他的表情。

突然一陣華麗的樂音響起,我知道他來了。

他是幻雪神域的王,他用自己最強大的巫術創造了這北方的極寒之境。我們都是他的臣民,樂零就是我們的王。

樂零走進宮殿,我看到他綴滿冰屑的袍子劃過青白色的大理石,我聽到他的靴子踩在大理石板的聲音。我看到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包括倚墨,我那高傲的哥哥。樂零走到我父親身邊坐到王座上,他說,倚翠我今日便是來恭喜你成為巫樂族新的領袖。來,我送你一把琴。

我攤開雙手跪在地上,不敢和他對視。我十根手指的指尖突然疼了一下,尖銳的疼。不過隻是一瞬間,便再無感覺。

樂零說,試一試你的新琴吧。

我揮動了雙手,我看到閃光的琴弦從我的手指尖出現,我輕輕地彈奏,琴聲響起的時候那些青色的光芒便化作了蝴蝶,飛滿了整個大殿。樂零說,這琴叫做幻蝶琴,以後便是你的了。說完他就向門外走去,大臣們紛紛讓開一條路,並且再次跪在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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