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倚翠歎息(3 / 3)

櫻花在他的身後放肆地盛開。

他走到我的麵前,彎下腰,俯下臉來對我說,倚翠,早上好。

十年之後,我站在遲墨的麵前對他微笑如同他十年前對我微笑一樣,遲墨眯著眼睛看我,他的睫毛長而柔軟,他說,倚翠,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子。比我娘都漂亮。

遲墨的母親是我父親的一個側室,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死去了,他的母親的死亡因為某種不知道原因而被隱瞞,除了我的父親和我的母親,再也沒有人知道。

遲墨從小就是個沒有母親的孩子,可是他一直安靜而且心地善良,溫和且與世無爭。長大後依然是那個樣子。他會因為一朵花的盛開而露出舒展如風的笑容,會在抬頭看天的時候看得笑容滿麵。每天傍晚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宮殿最高的城牆上彈琴,無數的飛鳥在他的頭頂盤旋,羽毛散落下來覆蓋在他的瞳仁上讓他的眼睛變成鴿子灰,雲朵盛放如同沉醉的紅色花朵。

他就這樣生活了百年,每次我問他,哥,你就不寂寞嗎?

他望著我,說,有倚翠,我永遠都不會寂寞。

我和遲墨是家族中靈力最強的人,我是我父親的驕傲,可是遲墨不是,父親不喜歡他。在我小的時候每次父親看見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走過來,抱起我放在他的肩膀上然後走開,留下哥哥一個人。可是遲墨從來都沒有難過,他總是站在我的背後望著我,每當我回過頭去總是看見他如同櫻花般明亮的笑容,他站在地平線上安靜地看著我越走越遠。

我問過我的父親為什麼不喜歡遲墨,那是我第一次問他,也是最後一次。因為父親溫暖的麵容突然如冰霜一樣凝結起來。然後他撫摩著我的頭發對我說,倚翠,當有一天我老去的時候,你就會成為巫樂族最閃耀的樂手,你會站在大殿的中央為我們偉大的王彈琴,你的樂律會響徹整個幻雪神域。你是父親的驕傲。而我抬起頭,總是看到父親尊嚴如同天神的麵容,他撫摩著我的長頭發,對我微笑,笑容如同沉沉的暮靄。

我從來就沒有怪過我的父親,隻是看著小哥哥我會覺得那麼憂傷那麼難過。因為我崇拜我的父親,他是巫樂族史上最偉大的一個琴師。遲墨也崇拜他,每當他提到父親的時候,他總是兩眼放出光芒,神色格外地尊敬。可是,我的父親不喜歡他,我總是為遲墨感到難過。

我的父親是雍國皇帝的禦用樂師,也是巫樂族上最精通樂律的一個男子,以前有很多巫樂族的首領都是女人,她們的樂律柔軟華麗,然而我父親的樂律卻如同噴薄的烈日,如同那些怒吼的風雪,我沒有聽見過我的父親成為禦用樂師的第一次演奏,我隻是聽家族中的人互相傳說,他們告訴我,在那天,整個幻雪神域的上空都飄蕩著父親樂律的精魂,所有的飛鳥都從幻雪神域的四麵八方一起飛上高高的蒼穹,那些飛鳥破空的鳴叫在仞雪城上空彌久不散。

我是我父親的驕傲,他每次都把我帶去仞雪城中參加各種各樣的祭典,他把我高高地舉過頭頂,對所有的巫師說,這是我的女兒,我們家族最好的樂師。我在父親的頭頂上俯下臉,看到我父親仰麵的笑容。大殿中有著呼嘯的風,我的頭發和長袍在空氣中散開來,我看到周圍那些人的麵容,他們在對我微笑,隻是我總是想起遲墨的麵容,我想知道,那些紛紛飄落的細小的花瓣是不是又落在了他長長的睫毛上麵。

每次我離開巫樂族的宮殿去仞雪城的時候,我的哥哥遲墨總是會站在大門口送我,他總是俯下臉來對我說,倚翠,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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