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盤旋的鐵鳥愈多,在 Cool的帶領下呈弧狀排開,逐漸地便有了包裹目標航機的趨勢。但此刻並未如九十年代的紀錄片那般,出現擴音器高呼:“你已被包圍,快放下武器,立即投降”的場景。
畢竟空中的世界,與陸地大相徑庭,分分鍾弄不好便是機毀人亡。
好奇的市民在地麵聚集攏來,人群紛紛抬頭仰視,望著餘暉中不斷變換的陣型,不時指指點點,卻並不知頭頂的情形,故在猜測,這究竟是哪個航空公司的宣傳手段,還是什麼新奇的航飛演習。隻有少數神經敏感的人,見此情形便匆匆離開,以免意外發生。
當A team眾人與三位外援疾步落山的時候,暮色終於籠罩了大地。
“誒~~”片刻的扶額之後,大家看見,那個幹練如風的短發維修師在血色殘陽裏搖搖欲墜。
“小心!”何禮賢闊步跨上前,將她穩穩扶住。她冰涼的手指落入了他溫暖的掌心裏。
“山野秋暝,寒涼逼人,你穿得太少了。”
顧夏晨對他微微一笑以示感激,旋即又禮貌抽身:“多謝阿sir關心。”
身後是鍾立文的側頭呢喃:“為什麼我覺得,在炒粉的世界裏,現在其實是春天,美麗的春天。”
許文詩會意一笑:“春江水暖鴨先知。”
這一句徹底刺激了鍾立文脆弱的神經,他瞵目相向,聲音驟然提高了八個音域:“竟敢蔑我是鴨!”
許文詩約略震驚了一個瞬間,完全沒想到一句小調侃引發了“大血案”。她拉起某獨自哀怨人的袖口,柔聲道:“再不走,就真是吆鴨子(最後一名)了!”
車輛仍按來時的座位安排,顧夏晨因兩手空空,被請上了何禮賢的座駕。
短暫的玩笑並未耽誤太多時間,現在車隊要趕往一個目的地——大嶼山。
天壇大佛盤坐於木魚峰頂,古老的青色銅體被餘暉鍍上一層金身。
大嶼山往來拜佛的人絡繹不絕,此刻已是傍晚,仍有不少香客未曾離去。
唐婠月抬頭望一眼迎麵射來的天光,雖是日薄西山,但刺眼不減。恐怕不遠處空中盤旋的機師們,也未必守得住這樣的光暈太久。思及此,她把頭伸出窗外,提議道:“Happy sir,這裏地勢起伏,並無適合停機的大麵積平台,遊人又一時之間無法疏散完全。前麵不遠便是飛鵝山,不如讓 Cool領航,協眾機一起將嫌疑人趕去飛鵝山,再迫降。”
韋世樂略微低頭,緊張的氣氛根本不容他多做考慮,於是便揮手指令道:“好,我們現在去飛鵝山!”
簡短與顧夏陽對講、說明意圖之後,眾人又驅車來到飛鵝山的觀景台。
暮色沉濃,顧夏陽開始擔心起兄長的安全。何禮賢拍拍她的肩膀,寬慰說:“別緊張,相信不會有事的。”
頭頂,顧夏陽一邊穩住自己的愛機,一邊吩咐夥伴們堅持陣型。
“大家但也要時刻注意儀表動向,安全至上,若對方要強行撞上來切不可硬碰,實在危機便可讓出道路。”
他低聲囑咐罷,便果見嫌犯蠢蠢欲動,一副欲突出重圍的模樣。
顧夏晨一向穩重的身姿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連同聲音也毫無鎮定:“天色越來越暗,再晚些,沒有引航燈,他們就無法降落了。”
韋世樂把眉頭深深皺起來。
大約感受到他的凝重,程小雨竟伸手去抹他的額心,然而徒勞。顧夏陽的為人,她在報章雜誌及某些小女生的口中略有認知,今日忽的有種感慨,他與身邊的頭兒兼BF其實在某個意義上是同一種人,他們在放蕩不羈的笑容底下隱藏的,那種突然嚴肅的認真工作,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韋世樂轉頭,夜色中一臉淡定地向程小雨頷首,而後用一種厚重的、穿透力並不太強但足以讓地麵上所有人聽得清明的嗓音問:“大家有什麼好提議?”
眾人麵麵相覷,顯然已經詞窮。
“小心!”
頭頂傳來的呼喊驚醒了眾人,然後大家看到,那個不要命的嫌犯,竟駕著飛機橫衝直撞地突出了重圍。
對講機中傳來沙沙的提示音,韋世樂拿起來,聽見一個喘氣的聲音說:“韋sir,這個人已經瘋了,情況不妙。再這麼下去,他們的飛機會完蛋的!我想我要臨時換個方案。”
“不!”顧夏晨幾乎是歇底斯裏地呼出一聲。她當然明白自己的哥哥要做什麼——靠近目標,然後跳上對方的飛機,自己來駕駛!
“他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不顧我的感受!”她憂傷的聲音幾乎帶了哭腔,“我知道他放不下holiday,所以非救她不可,可是我更擔心他的安慰,擔心再次失去他。”
青年時代的顧夏陽曾扔下垂髫幼妹踏上空軍之旅,顧夏晨抱著兄長的腿挽留未果,獨自一人堅強地長大。數年之後,她成為了一名出色的飛機維修師,憑著過人的毅力和精湛的技藝迅速升級為小組長。而後,顧夏陽回到她任職的天頌航空公司做機長,企圖修補兄妹感情,兩人之間的關係卻始終如同默契癌症般惡劣。在同事好友們的幫助下,兩兄妹終於重歸於好,顧夏陽卻在一次長途飛行中與塔台失聯。整整幾十個小時,顧夏晨坐在修理台架上呆呆地望著天空,麵上不辯悲喜。她來不及告訴兄長,自己從事飛機維修職業,正是為了他,她覺得隻有這樣,才能親自保證兄長在蒼穹中安全地翱翔,進而保護每一位哥哥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