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沒有半點力氣,腦袋裏一片虛空。靈魂好像要從身體裏漂浮起來,奮力掙紮,卻完全擺脫不了這種境況。
不再白費力氣,林逸風的直覺安靜下來。是悠長的夢境。
【誰的燈釵夢,夢魂被誰奪,難以兩全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月。】
【未敢參風月,敢去與君絕,緣要來時心裏已無願,愛也無端。】
是誰用深情款款又哀傷婉約的語調轉軸撥弦,奏唱著如此淒涼透稟的曲子?
楊柳河岸,昕曦煜空,微風輕挽。林逸風隻覺時易景移,低頭看時,自己竟穿著唐風的圓領袍,青黃布扣,黛色革帶,抬頭從脖頸向身後望去,頭上戴的似乎也是襥頭黑巾,順著後背自然地垂下來。
不知幾月幾年,前方那歌聲未絕,卻吸引著他向前邁步。
【誰的燈釵夢,夢魂被誰奪,難以兩全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月。圓了我夙願,成就劍釵緣,從偶遇時相愛已無望,痛也無損。】
見他靠近,女子止了聲音,放下琵琶,站起身來:“你終於來了。”
誰在脈脈地柔聲輕語:你終於來了?
又是誰終於來了?這究竟是什麼節奏?
林逸風想不明白,隻能讓夢裏嵐煙驅使著自己的思緒,幻遊於虛妄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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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逐漸模糊,鏡頭一轉,完全不同的場景。
少年將軍解下了黃色帔子,露出寶藍色圓領袍。他從紅色長條妝盒裏取出了精致的紫玉釵,小心翼翼地插於身著小花枝對襟上襦、團花下裙的女子鬢邊。紫釵襯得女子一頭青絲更加烏亮,在陽光下散發出美麗的光芒。旁邊依稀出現了一雙垂髫稚子幼女,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若隱若現,彷如意念中的幻覺,並不真實。
“紫釵為媒,緣定三世。”雅致楚楚的女子如此說著,仿佛在訴說一個古老的誓言。她的聲音和她的麵龐一樣溫婉動人。
“此生不換,不離不棄,勿忘勿失。”少年將軍如此回應,與女子深情凝視,更長時間地握住她的手。
那畫麵太美,美得令人無法直視。垂髫幼童的身影轉瞬而逝,讓看的人覺得,那就是他和她幼時的模樣吧。
將軍與女子雙雙轉身,林逸風在看清他們的麵容以後赫然退後,仿佛受到了最大的驚嚇。
女子輕靈慧黠,便是葉夢軒的顏麵;男子沉穩內斂,竟與自己的容貌絲毫無差。
這畫麵中的主角難道是自己和葉夢軒?可是為何會是前朝遺韻,又為何自己從來不曾擁有過這樣的記憶?
緣定三世。生於二十一世紀的他,雖荒謬地與葉亦陵有“婚約”,最後卻陰差陽錯地轉移到他的妹妹葉夢軒身上,並讓他在時日的相處中逐漸愛上,也是這紫釵之緣之由了?
然而,那女子卻不叫葉夢軒,少頃便有門人來傳,喚她做“厲君玉姑娘”。
少年將軍亦不是林逸風。門人發現他的身影時,驚訝地鞠躬道:“想不到蘭世華將軍也在此處,我失禮了。”
林逸風大口地喘著粗氣,一時間有點無法跟上夢境中的節奏。而那些畫麵,卻似電影一般,在他的眼前緩緩地播放。
他看到,蘭世華與厲君玉在高大的院牆下箏笛合奏,鸞鳳和鳴,羨煞旁人。
他看到,厲君玉拿著彈弓頑皮地遊戲,彈丸顆顆打在蘭世華的身上,他卻不出半點聲響,隻為解她憂愁,讓她在發泄後獲得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