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洛陽一到郡主府大門口,就見著等候在外的方熙。方熙知道宋洛陽得了手諭,可以去探望餘鏡,心下鬆了一口氣:“能拿到手諭就好。你得好好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罷官什麼的就算了。可被牽扯進這樣的事,真是太奇怪的。其他的大臣無非就家人或者旁支什麼的牽連進去。像餘鏡這樣直接被關進去的,隻有幾個。
宋洛陽輕笑道:“你放心,若是餘鏡真的是被誣陷的。我會讓溫婉給他平反的。”宋洛陽這麼有信心,是不相信餘鏡真的做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隻要跟這件事無關,是被誣陷的,宋洛陽就能求著溫婉為餘鏡平反。
方熙聽了苦笑:“以前你收溫婉當學生的的時候,我們都反對。誰知道溫婉竟然能成長到今日。說起來,我們幾個還都沾了你的光了。”華家的事,若是沒有溫婉從中斡旋,當初也不會判得如此輕。蔣家的事也有溫婉的幫襯。就是他,溫婉也間接給他出了氣。
他就雨桐這麼一個嫡女,自小也寶貝疙瘩一般地疼著。可是女兒年紀輕輕就去了。夫人也因為女兒的去世傷心欲絕,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好。還一直對他說,都是她的錯。當初方夫人見著溫婉鋒芒畢露,認為溫婉這樣很不好,擔心溫婉的處事方式會對女兒有影響。就讓女兒遠著溫婉。以致讓女兒與溫婉生疏。若是女兒如華家姑娘一般,與溫婉親密,學得溫婉兩成的本事也不至這麼早就沒了。
方熙心裏也難過,白發人送黑發人,豈能不悲傷。可是女兒已經沒了,再難過傷心又有何用。至於說要報仇什麼的,何氏是內宅婦人,他也不敢將手伸到皇子後院去。唯一能做的,就是與六皇子生疏了。沒想到這次溫婉竟然將六皇子囚禁起來,將何氏直接關入天牢。也算是間接地位他們出了一口惡氣。
宋洛陽也沒想到溫婉有今天:“我去天牢看看他。你還是不要去了。對你影響不好。”他不在朝堂為官,不與這些人有利益瓜葛。加上背後又有溫婉撐腰,也沒人膽敢對他如何。方熙不一樣,現在是刑部尚書,總該要避諱一些。若不然被人抓了把柄,也是麻煩事。
方熙點頭:“成。”方熙也是最大可能地幫助友人。但是超越了他能力範圍之內的,畢竟他也還有家人。隻能量力而為。
宋洛陽在天牢地呆了半個時辰。這也是管事的知道宋洛陽是溫婉的老師,給足了宋洛陽的麵子。若不然,別說半個時辰,給你說兩句話已經很不錯了。
餘鏡對宋洛陽說,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相比田氏口口聲聲說溫婉是公報私仇。餘鏡是從沒想過溫婉公報私仇。原因很簡單,以溫婉的地位,若是對於當初的那件事懷恨在心,他早就死了,說不定已經化成黃土了。
若是溫婉是小肚雞腸或者嗜殺的人,他可能還會擔心溫婉是想要讓他們全家陪葬。可是溫婉的行事作風都表現,溫婉不是弑殺的人。更不能為了一己私利,置他們全家於死地。被關在天牢這麼長時間,餘鏡也想不通到底是哪裏出錯了。他怎麼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懷疑自己與逆賊有勾結。但是再不明白,到了這裏等於是是一直腳踏入了閻王殿。
宋洛陽的到來,讓餘鏡看到了希望。餘鏡最後想了好久,還是希望能親自見一件溫婉。其他的他也不好說。畢竟宋洛陽不在朝堂,很多事情說了不方便。
宋洛陽出了天牢,本來要直接去見溫婉的。但是到了郡主府,卻是被夏添拉去沐浴更衣,全身洗刷一遍才去。夏添這也是不想宋洛陽帶了天牢的晦氣給郡主。
宋洛陽給溫婉的話也很簡單。餘鏡沒有與逆賊勾結,他自己的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宋洛陽的猜測是有人在構陷餘鏡。
溫婉聽了很想吐槽,什麼構陷,我何至於要構陷他。明明就是餘鏡自己做事漏了蛛絲馬跡。
溫婉自己肯定也不會露了口風。沉吟半天後說道:“老師,既然餘鏡希望我能親自過問。看在老師的麵上,這件事我會親自過問。若是餘鏡真的是誣陷的,我一定還他一個清白。你看如何?”就算餘鏡真的是清白的,但是餘鏡的仕途是到頭了。當初用她做踏板上位,現在也該將所得到的全部還回來。
餘鏡也是不相信天牢的人,更不相信那些如筷子說一樣的人。有宋洛陽的麵子,溫婉是一定會見他的。
宋洛陽本來是想在郡主府裏等消息的。但是溫婉實在很忙,不可能如以前一樣與宋洛陽談天說地。宋洛陽也不想去後院等消息,於是回家等消息去了。
夏影望了溫婉一眼:“郡主,在郡主府見嗎?”
溫婉無語地看著夏影:“不在郡主府裏,難道還要我親自去天牢看望他們。你以為我很閑呢?”這些人很危險,關在刑部跟大理寺卿都不安全,所以被李義關到了天牢去。這些人由重兵把守,加上天牢的地勢險峻,想救人,那是不可能的。而天牢與郡主府也有一段距離。溫婉一來一回,足夠處理很多事情了。
夏影擔心會節外生枝。
溫婉聽到節外生枝這個成語,眉眼一動。溫婉由餘鏡想起了田氏。溫婉想著田氏那如與生俱來的規矩與禮儀。真心話,溫婉覺得自己的禮儀沒有田氏那麼好。她是六歲才開始學這些的,當時完全是為了適應這個社會。但是她地位高,隻有別人向她行禮,她卻很少向別人行禮。再加上她也不大外出,所以挑理的人也沒有。後來隨著身份地位越來越高,大麵上的規矩不出錯誰也不敢說她的。
可溫婉記得非常清楚。當初教導她禮儀的嬤嬤就說過,真正的貴族女子大家千金,規矩禮儀是刻入骨子了,是由裏到外散發出來的。溫婉內心很清楚,她這規矩禮儀,其實隻有半桶水。也因為如此,才會對田氏的禮儀很驚訝。這會又聯想起祁仇說的,對方的那人是前朝皇室後裔,讓溫婉不能不多想:“這樣,你先去將餘鏡帶過來。等我見過餘鏡以後,我想見見田氏。”
夏影不明白,郡主為什麼突然又想見田氏。之前讓她見就不願意見,現在卻自己想見田氏了。
夏影將方熙為餘鏡的事跑前跑後後,也說了。若不是方熙,相信宋洛陽不會這麼快回京的。至少也得一月半月後。
溫婉對方熙的行為倒是很讚賞:“記得當年華家被抄家的時候,方大人是唯一一個為華家奔走的大臣。後來蔣家出事,他也幫著奔走。如今餘鏡出事,他還是不未餘地裏幫著。真的難能可貴。”越是處在高位,越會明哲保身。多少人在你得意的時候與你稱兄道弟,等你落魄了,別說雪中送炭,能不上來踩你兩腳靜眼旁觀就已經算厚道了。方熙這樣的人,真的很不錯。
夏影閃了閃眼睛:“郡主,副相一職空缺著。要不,就讓方熙頂上去。”方熙在官場沉浮了三十年了,擔當副相還是可以的。
溫婉搖頭:“做事還是按照規矩來。”方熙能力做個副相是綽綽有餘了。可要入內閣,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內閣的一半都是前五甲。方熙當年科舉的時候是四十多名,差遠了去。
當然,不成為的規定到底不是明文規定了的。若是皇帝要抬舉,能力威望到了,其他人也沒敢吭聲的。問題是溫婉不是皇帝,她不想因為一個方熙,又被人噴。之前噴的也就算了,至少自己得了好處,得了實惠。這件事她是半點實惠都得不到,還得背負一個任人唯親的名聲,她可不願意。誇讚是一回事,為之出力不得好又是另外一回事。
餘鏡過來的時候,溫婉正好用完膳。
餘鏡來之前是梳洗過的。這會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袍,人削瘦得厲害,好像風一掛就吹了。再無當初作為兵部尚書的意氣風發。反而如一個要入棺木的老頭。
溫婉望了一眼餘鏡,能在天牢裏熬煮酷刑,堅持自己是冤枉的。也算是人才一個。
餘鏡見著身穿杏黃色朝服的溫婉,當下跪在地上,恭敬地磕了三個頭:“郡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溫婉坐在上麵,心裏也是感慨萬千。記得當初第一次見麵,老師還讓自己給他斟茶。沒想到轉眼之間,餘鏡竟然落到如斯地步。不知道老師見到餘鏡時,心裏是什麼樣的。估計很難過吧!
溫婉淡淡地說道:“起來吧!這事本宮本不欲管,是老師為了你過來求情。本宮給你一個機會,希望你說真話。你應該知道,如今是非常時期,隻要朝廷認定你犯有謀逆之罪,不管是否是真,都得抄家滅族。別說你的妻子兒子孫子,就是女兒女婿外甥等,全部都得處斬。”溫婉這句話其實是在威脅餘鏡。機會我給你了,若是還不想說假話,說一個讓她信服的理由。
溫婉心裏會很遺憾,也不希望。但是她不會伸出援手,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這是原則性的問題,一旦過線,會引火上身。能否保全餘家的人,留餘家人的命,就看餘鏡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