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聽完了這一番話,剛剛還對張宏宇的感激之情霎時間消失殆盡,心想:你跟宏明公司的關係更直接,我這要是危機,你恐怕就是危機重重了。
張宏宇似乎知道大慶在想什麼,微微一笑道:“大慶,我知道你想什麼呢,你想我和宏明公司的關係呢是吧。我先不做解釋,你就說我猜的對還是不對吧。”
大慶誠實的說道:“對。”
張宏宇哈哈大笑道:“等的就是你這個字,既然你說對,證明我猜測的沒錯,你跟新天地公司確實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大慶這才發現自己讓張宏宇給繞進去了,自己的不屑態度建立在自己認為的五十步笑百步基礎之上,張宏宇一個反問就讓自己承認了“五十步”的問題。大慶隻好自圓其說道:“關係是有,但都是人際關係,我一參加工作就認識了張彤等人。勞改讓他們改過自新,但是真正要融入社會重新做人談何容易。我在監督他們、勸導他們的過程中,和他們成為了朋友。他們也不負我潛移默化的教誨和幫助,有了現在的成就。我很欣慰,他們對我也很感激。至於婚姻問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
張宏宇鬆了口氣道:“你能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真怕你和他們有了利益糾葛,以後利用權力偏幫偏信。”
大慶故作關心的說道:“可是……你不怕別人拿你和宏明公司的關係做文章麼?”
張宏宇笑道:“你不問我也要跟你解釋的,就像你在工作的中必須認識勞改釋放人員一樣,我也有我躲不過的宿命安排。但是站在今天的位置,我隻能說我做的一切公心大於私利。”
大慶品味著張宏宇的話,不想妄作評論。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張宏宇打破了沉默,說道:“人不管怎麼活,不管富貴還是貧窮,睡覺都隻占那麼一平米的地兒,老天爺也都隻給你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改革開放二十多年了,很多人迷失了,找不到信仰了,因為什麼?貧富差距。”
大慶插話道:“誰又想受窮呢?想要富裕也是一種追求,不管生在哪裏,什麼工作,什麼身份,這都是人的本性,但偏偏社會把有些人壓製的信仰扭曲了,變成了老百姓說的‘仆人住樓房,主人蓋樓房;仆人坐轎車,主人修轎車;仆人穿製服,主人穿補丁……’。我無力改變什麼,但我絕不同流合汙,我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張宏宇說道:“我相信你,咱倆認識有十五年了吧?我都記不清自從認識你之後,你立過多少功了。自從你那年差點丟了命,你變的更穩重了。怎麼說呢,跟個老僧入定了似的。開始的時候我總覺得你這是不思進取了,貪於享受安逸了,但是當你從新華區升職走了之後,這些年積壓的社會矛盾開始顯露了,區政府門口靜坐的,私下串聯進京上訪的,民間放貸要賬的,問題一窩蜂的暴露了出來。到了這時,我才意識到你這些年都在做什麼,你在做最費力、最不容易看到成績的群眾工作。”
張宏宇的話讓大慶感動不已,相識滿天下,知己能幾人。陳有德的音容笑貌總是時不時出現在大慶的夢裏,每當他想懈怠的時候,總有一個熟悉而又蒼老的聲音跟他說:“職工們太不容易了,能幫幫他們就幫幫他們,孩子,永遠記住,執法為民。”
大慶也反感那些無恥、懶惰、撒潑耍賴、滿嘴風涼話的小市民,但每當想到那一張張鮮活中帶著一絲苟且的麵孔,那卑微中帶著一絲友善的言語,那惶恐中依舊奮力掙紮的軀體,他知道,活著真的不容易,自己如果不是遇到幹爹這個貴人,恐怕自己腳上也有一條和他們相似的命運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