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宇最近喜憂參半,他是恢複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畢業後到工業局工作兩年多了,今年恰逢國有企業承包責任製改革,他主動向領導請纓去了陽江市紡織廠。責任製的具體方案他參加了討論,雖然沒有出謀劃策,但經過多半年的實踐,成績喜人,功勞簿上少不了他的名字。憂的是她主動追求的愛情遭遇了意外。他的婚姻大事是全家人都關心的事情,他與王楠的戀愛之初,既沒有家裏人支持,也沒有家裏人反對。當王楠遭遇意外的消息傳到家人耳朵裏時,他接道大哥的授意:不要再和這個女人來往了,她現在的情況進不了咱家門。
張宏宇他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出生在一個根正苗紅的家庭,他的成長時時刻刻都在被人關注與設計著。從上什麼托兒所到上哪所大學,從三好學生的獎狀,到優秀學生幹部的嘉獎,從如何待人接物到男女關係應該如何處理。總之不能越雷池一步。
長兄為父,長姐為母。張宏宇的父母工作忙,從小對子女的教育都集中在了大兒子和大丫頭身上。老三老四老五隻要犯了錯就是大哥大姐的錯。從小張宏宇對他大哥大姐的印象就是,隻要他犯了錯,大哥負責訓斥,大姐負責善後。犯了小錯,比如不好好寫作業,大哥訓斥之後,大姐一般都哄哄他,讓他別哭了;要是犯了大錯,比如和同學打架了,大哥訓斥之後,大姐還要打他屁股,越哭下手越重。他母親下班回來要是他還哭或者打小報告,第二天還會被大姐收拾。等他長大一點,懷著對大哥的敬重,對大姐的敬畏,就算有什麼不好的想法也不敢實施了。
真正叛逆的是他二姐,她總是有很多奇思妙想,發一些他聽不懂的奇怪言論,做一些大哥大姐認為屢教不改的“反傳統”行為,比如因對學校的管理發泄不滿而去剪斷學校的電線,早戀,學男孩子騎帶大梁的男士自行車,偷正在戀愛的老師寫的情書,留奇怪的發型,自己設計沒人敢穿的服裝等等。張蘭成年之後更成了大哥大姐的心病,她對自己的對象選擇要求十分苛刻,每次與人相親都聊不過十句話,25歲之後就再也沒人給她介紹對象了。他二姐成功吸引了更多的大哥大姐的“火力”。這也給了張宏宇更多的自由。
這樣的環境使得張宏宇從小就不敢多講自己的想法。小時候他大哥大姐對他成功的“壓製”,讓他沒惹過什麼大事的情況下考上了大學。大學時代的張宏宇熱衷於出風頭,而且受不得別人的批評;吃穿講究,不屑於同農村和小城鎮來的學生交朋友;外表光鮮、瀟灑挺拔的他隻享受異性的追求與崇拜,卻從來沒有見到過深深吸引他,另他主動發起追求的姑娘。
張宏宇是個有思想又不敢表達的人,有意誌力卻又不堅定的人,有世界觀卻又不牢固的人,有理想卻又不願受苦堅持的人,有愛情卻又不會維護的人,有朋友卻又從不交心的人。老師和同學對他私下裏的評價就是:除了有個好爹好媽好皮囊之外,一無是處。
張宏宇大學畢業了,他大哥大姐統一的意見是:大哥負責他工作指導,大姐負責生活照顧。
張宏宇討厭陽江這個小地方,他認為工作上沒什麼讓他才華施展的空間,他也不願和大哥說他的想法,怕大哥說他好高騖遠。愛情上天天有人給他介紹對象,見與不見都要請示他大姐。他想去紡織廠的初衷就是為了暫時離開這個沉悶的機關單位,離開讓他畢業兩年多都不快樂的人和事。
紡織廠車間的機器噪雜聲令張宏宇煩躁,工人們油膩的工作服讓張宏宇反感,陳舊的辦公設施使張宏宇無心逗留,直到他認識了王楠。王楠就是一把開啟張宏宇思維的鑰匙,她的出現,讓張宏宇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研究人的喜好,了解人的家庭背景,精心的設計每一次約會的細節。張宏宇對王楠的喜歡很複雜,有迷戀,有傾慕,有占有欲,但卻沒有對於兩人未來的規劃。
張宏宇還沒來得及像書本上講的那樣,尋找他和王楠的共同愛好的時候,情敵就出現了。他將劉輝恨的咬牙切齒,卻又無計可施。每當他看到王楠和劉輝一起走出廠門口時,他就蹲守在王楠回宿舍的路上開始計時,計算著王楠和劉輝一起的時間。下次他約到王楠時,就算王楠說累了想回去休息了,他都要軟磨硬泡耗到超出劉輝和王楠在一起的時間。每當看到劉輝用一種方法討得王楠的笑容時,他都要左思右想一個可以比劉輝更進一步的方法,劉輝做過的,他是不屑於模仿和重複的。
王楠對他的那種既不疏遠也不親近讓他備受打擊。有一次她約王楠看電影,王楠把隨身帶的一個女士大提包放在了他倆的座位中間,張宏宇想拉王楠的手,卻總也跨不過那一個包的阻擋,強烈的挫折感搞得他煩亂不堪。他不知道的是,同樣的小手段,王楠也對劉輝用。劉輝看到後,起身去給王楠買汽水,回來時坐在王楠沒放包的那一側,給王楠遞送汽水的時候趁機拉一下王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