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孩子從他們母親的產道出來,親自割斷他們與母親身體連接著的那根臍帶,我時常會有著一種極大的自豪和對他們未來的憧憬——這個孩子在將來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政治家還是企業家?外交家還是令人耀眼的娛樂明星?這些想法很奇妙。

每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次哭聲在我聽來都有如天籟之音。從哲學和宗教的角度來講,孩子剛出生的那聲哭表示的是他們來的這個世界就意味著苦難的開始;從醫學的角度來說,這其實是為了肺的擴張而已——胎兒在母體裏麵的時候他們的肺是塌陷和閉合的,因為那時候他們的肺還沒有開始起作用。

但是我卻總是這樣去看待他們來到這個世界的那第一聲哭——

這個聲音是他們在向這個世界呼喚——我來了,我到這個世界來了!從此這個世界將永遠不會寂寞,在他們的身上將會不斷地上演新一輪的悲歡離合、綻放多彩紛呈的人生故事。

兩天後是我的夜班,湊巧的是黃杏兒又與我一起值班。晚上十二點過後,在檢查了病人沒有異常情況後我開始休息。

可是,半夜的時候我卻被黃杏兒叫醒了:“淩醫生,你快起來!十五床臨產了。”

我心裏一驚,十五床就是那個孕高症,王華德的妻子。

值夜班的時候我一般都是和衣而睡的,這是為了保證自己能夠快速處理病人的緊急情況。

我翻身起床,從門背後的掛鉤上取下白大衣,打開門便快速地朝病房跑去。

“什麼情況?”我邊跑邊問黃杏兒。她說:“孕婦的情況不大好。我量了一下她的血壓發現很高。”

“孕婦的神誌呢?清醒不清醒?”這是我現在最關心的問題,因為孕高症如果出現了暈厥就很危險了。

“我、我沒有注意。”我身後她的聲音有些慌張。

“這麼重要的情況你怎麼會不去注意?嗯?”我轉身嚴厲地看著她,質問道。

我看見她全身顫栗了一下,不過現在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我快速地跑到了病房裏麵。

“把燈全部打開。”我吩咐黃杏兒。晚上醫院的大病房的燈光太暗淡了,因為其他的病人要休息。

“可是......”她猶豫著。我更加生氣:“可是什麼?沒有什麼事情比這個孕婦的生命更重要!”

病房的燈全部打開了,我的眼前一片明亮。麵前的這個孕婦臉色蠟黃,呼吸急促,我一邊吩咐黃杏兒馬上給孕婦量血壓、數脈搏,一邊拿出產科專用聽筒去聽孕婦肚子裏麵胎兒的胎心。

“血壓很高、心率也很快。”黃杏兒測量完後對我說。我聽到孕婦腹中胎兒的胎心也極不正常。此時,我對黃杏兒有些不滿,即刻就批評她道:“血壓很高?很高是什麼概念?給我說具體的數字!算了,快去叫手術室準備,我要馬上給她做破腹產手術。”

“淩醫生!你可要救救她們母子啊。”王華德哀求我道。

“我會盡力的,你放心好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過老王,你必須要有思想準備,你愛人的情況可不容樂觀啊。”

“淩醫生,我求你了!”他忽然在我麵前跪了下來。我急忙將他拉了起來:“別這樣。你先跟我來,你得先將手術同意書簽了字再說。”

手術前醫生都要向患者或家屬交待術中或術後可能發生的各種可能性情況,同時要求讓患者或家屬簽名後才能實施手術。手術同意書是現代醫療製度中醫患之間的重要法律文書,我們醫務人員把手術同意書作為免除醫療責任的“護身符”,所以無論是大小手術,我們都會盡量多列出其中的手術風險。一些患者或家屬認為這是一種承諾書,承諾出現所列舉的危險醫院不負責任,簽字前顧慮重重,更有人認為這是醫院乘人之危簽訂的霸王合同或生死合同。但是對於我們來講,這個同意書是必須簽的,因為在手術過程中誰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情況。

在我交給王華德的手術同意書上就羅列了一係列可能會發生的意外情況——孕高症造成孕婦的生命危險:麻醉意外、手術中出現大出血等以及嬰兒出生前後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

王華德聽完了我給他講解的關於手術同意書上相關的內容後沒有一點地猶豫便簽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你們當醫生的難著呢。”他簽完字後對我說。我在心裏感激不已。

快速地去消毒洗手後,我快速進入到了婦產科專用的手術室內。手術室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麻醉好了嗎?”我邊問邊戴上消毒手套。

“好了。”麻醉師說。

黃杏兒過來替我穿上了手術消毒衣。

“孕婦情況怎麼樣?”我又問。

“好像還可以。不過她已經睡著了。”麻醉師回答。

我點了點頭:“開始吧。”

切開皮膚、皮下脂肪和筋膜——分開腹壁——進入子宮所在的腹腔——切開子宮——吸出羊水——取出胎兒——切斷臍帶。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我今天的手術做得異常的順暢和成功。

“淩醫生,想不到你的技術居然是這麼的好!”麻醉師由衷讚歎道。我在心裏也暗暗有些得意。

“快觀察孕婦現在的情況!”我還是小心翼翼獎。說完後我便去檢查嬰兒的基本情況。

“孕婦的情況基本穩定。但是她仍然處於睡眠中。”麻醉師回答。

這是一個男嬰,但是嬰兒的情況卻很不好。

剛出生的嬰兒我們都要對其進行評分。根據皮膚顏色、心搏速率、呼吸、肌張力及運動、反射五項體征進行評分。滿十分者為正常新生兒,評分七分以下的新生兒考慮患有輕度窒息,評分在四分以下考慮患有重度窒息。這就是常說的Apgar評分。

這個嬰兒的情況很差,評分在四分以下。?我給嬰兒做了一係列的搶救措施,但是效果甚微。輕輕拍了拍嬰兒的後背之後,過了好一會兒孩子才發出了微弱的哭聲。

“孕婦的血壓還是不正常。其他的倒沒有什麼。”黃杏兒將孕婦血壓的具體數字報給了我。我頓時放心了許多。

我將嬰兒交給黃杏兒同時向她吩咐道:“趕快給孩子吸氧,然後放進暖箱;趕快通知兒科,這個嬰兒需要會診搶救。”

說完後我轉身走到手術台前準備去給孕婦關腹。然而,就在這一刻,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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