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在這一刻，突然回想起了過去這些年我和趙立說過的對話：
……
“我是錢越，你叫什麼？”
“趙立！”
“力大無窮的力嗎？”
“不是，是燕趙悲歌，不破不立的趙立！”
……
“砰！”一發炮彈砸入陣地，濺起一片泥土。
隻差一點就被炸死的趙立有些後怕，他看了眼把他拉到一邊避開的我，顧不上說話，敵人就已經衝上來了。
噠噠噠……
噠噠噠噠~……
槍聲密集，戰況激烈。
那是1923年的春，孫帥領兵，帶著我們殺入南方某省。
一戰過後，親衛營折損超過三分之一，幾次被救的趙立擂了我一拳說：“今天多虧有你相救，要不然我也得被盧軍的崽子兵打死了。沒說的，你要是不嫌棄，以後我就認你當大哥！”
我哈哈一笑：“都是一個營的弟兄，別客氣。我在家排行老二，你要願意，喊我一聲二哥就行！”
……
“二哥，咱們孫帥手底下的人越來越多了，聽韓副官說，親衛營的很多兄弟都要被下放到連隊去帶兵。二哥，我想跟著你走。”
“二哥，王大麻子不地道啊。憑什麼一團二團的都能跟著孫帥去湘贛打仗，咱們就隻能留守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操練新兵。”
“北伐軍兵鋒正盛，孫帥有令，要調咱們南下駐守。二哥，這一仗咱們打得贏嗎？”
“不好了，二哥！左右張宗昌的慫兵都被打潰了，僅靠咱們的人頂不住啊，撤吧！”
“二哥，你跟老賈先走，我帶人斷後……”
“二哥，孫帥失勢，直係也完了，咱們以後怎麼辦啊？”
“去蘇州開鏢局啊？好啊，反正二哥去哪我就去哪！”
“他姥姥的，二哥，顧關雄那王八蛋不給麵子，非要商隊留下三成以上的貨物才肯放我們過去！沒說的，兄弟們一起幹他丫的！”
“雲龍玉佩，還有這麼多金條。二哥，李家給的禮不輕啊，如果隻是把李家小姐從水匪寨子救出來，那這買賣咱們可以做。”
“二哥，我晚上也覺得胸口燒得慌，你說，咱們這些兄弟是不是都中了那將軍墓裏的詛咒了？”
“窈窕淑女，可以求之啊。二哥，我精神上全力支持你去泡李家大小姐。”
“二哥，今兒年三十，你甭想跑，吃酒吃酒，咱們兄弟不醉無歸！”
“二哥，沒想到我真的在蘇州安家了，還娶了媳婦兒。你什麼時候渠李明玥過門啊，以後咱們要是有兒有女，就結成兒女親家！”
“啥？姚半仙？姚半仙家的崽子以後當然隻能給我兒子當跟班了！”
“哈哈哈哈，誰說的，我以後和袁穎肯定能生兒子！”
“二哥……”
“二哥……”
“二哥……”
一聲聲呼喚，一樁樁一件件往事，一幕幕回憶，如幻燈片一樣湧上心頭。
趙立的豪爽，趙立的音容笑貌，趙立的嬉笑怒罵，趙立在戰場上浴血廝殺的身影，與在蘇州時跟我一起坑人時露出的奸詐笑容
——那些個回憶片段，如今，皆如夢幻泡影，俱往矣……
……
“二哥……”
“二哥……”
一聲聲回響呼喚，漸漸消失。
波瀾壯闊的民國歲月，好似徹底遠去了。
回憶漸漸沉寂，一瞬間仿若重新經曆了錢越一生的我隻覺得靈魂越升越高，越飄越高。
終於，像是撞進了天空中突然炸裂開的一團刺目光團，我的主意識再次回歸，回到了現代時空。
“趙立，二哥對不住你！！”悲傷難以遏製，昏睡中早已淚流滿麵的我怵然坐起，大聲呼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