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錦衣衛北鎮撫司,楊鐸即刻遣同知紀綱帶校尉力士十數人趕往貴州。
“爾等歸來,天子定不在京城。人先關進詔獄,不必動刑,等天子北巡歸來再做計較。”
“是!”
紀綱領命,走出被鎮撫司前堂,親自點人,備好馬匹路引,趕在城門關閉前飛馳而出。
彈劾錦衣衛?
想把錦衣衛當墊腳的石頭踩?
紀綱冷笑,親王如何,得士人擁護又如何?鈍刀子割肉,可比一刀了解痛上百倍千倍。
對楊鐸,紀綱佩服,更多的卻是恐懼。
探子上報的消息,分開看都算不得大事。換做平時,興辦儒學,平王或許還能得到嘉獎。可偏偏趕在許思恩事發,天子氣不順,經指揮使上報,立刻引來雷霆之怒。
如果之前對楊鐸還有一絲不服,自此之後,紀綱再生不出半絲爭勝之心。
得罪了錦衣衛,還有萬分之一的活命可能。同楊指揮使對上,當真是削尖了腦袋找死。
彈劾楊指揮使?
究竟是哪位才子想出來的主意?
紀綱出發不久,永樂帝連下兩道旨意,斥責平王“不察是非,從小人之言,不遵禮法,違高皇帝之訓”,賜書令平王自省。
“爾居深宮,行-腐-儒之道,不聞外事,皆由左右小人作威福。更與奸佞之輩狎-昵,素日不察是非,任其所行,毀譽於-軍-民。今賜書令爾自省,去讒佞之輩,有罪者,立械送至京城。毋聽小人,悔改猶未晚也。”
朱棣的口氣並不嚴厲,平王府-秘-結-朝臣,平王-私-設-儒學,都提也未提。可就是這樣“和藹”的語氣,卻讓朱高熾冷到骨子裏。
隨後,朱棣又下旨削減平王祿米。由八千石減到六千石,同漢王和趙王相差整整四千石。
旨意下達,擁護平王的朝臣都暗道不好。
明麵上,天子沒有降平王的爵位,實際上,他已差了兩個弟弟一截。
在被訓斥之後,朱高熾立刻上表自陳,言受人蒙蔽,犯下錯事,使得父皇震怒。然上有仁愛之德,人非本惡,有官屬犯錯,請拘押王府,行感化教誨。
徐皇後沒有為長子求情,隻道不要涉及長孫。
永樂帝按下平王上表,下令再減平王祿米。
兒子有仁愛之德,老子就是凶-惡-殘-暴?使出的手段都是他玩剩下的,當真是不知悔改!
皇帝嫡長子,堂堂親王,祿米隻有四千五百石,還不及世子郡王。
朱高熾終究沒能跳出六界,眼見老爹絲毫不留情麵,再不敢玩任何心眼,也不再聽官屬幕僚和平王妃的諫言,再次上表,自陳過錯,誓言一定痛改前非。隻是希望父皇能寬限些時日,再送坐罪之人入京。
有朝臣想為平王說話,卻無處著手。
天子處置平王,理由正當。親情大義均站都住腳。
以宗室之法,平王沒有降爵,隻減祿米,已是從輕處罰。殊不見犯錯的其他藩王,要麼關押宗人府,要麼貶為庶人,發邊陲勞動改造。處罰最輕的也沒了爵位,隻能老老實實做個富家翁。
為平王喊冤?不可行。萬一弄巧成拙,誰也無法承擔責任。
得知父王目前情況,朱瞻基在朱棣麵前幾次求情,都沒能讓朱棣鬆口。
朱棣卻也未曾氣惱,隻和道衍說:“朕的長孫遠比他父王聰慧百倍,可惜了。”
聽到朱棣的話,道衍念了一聲佛號,沒有接言。
縱有惋惜,心意已定,終不會更改。
“今日興寧伯入宮授課。”朱棣話鋒一轉,“你師徒二人也有數日未見,可要與朕同去文華殿?”
“陛下有命,安敢不從。”道衍站起身,雖須眉皆白,更顯蒼老,卻不需人攙扶,走得極穩。
文華殿中,孟清和點著掛起的“世界地圖”,口沫橫飛。
兩位親王和兩位世子聽得如癡如醉,雙眼放光。
隻苦了舉圖的宦官,胳膊酸了,也必須等到輪班才能休息。
朱棣和道衍來時,孟清和正講到開辟新航路的美好前景,列出船隊遠航能為大明帶回的利益。主題思想可以歸結為一句話,海外廣闊,遍地是黃金,不挖白不挖啊!
海外之地講完,話題又轉到了臨近的日本琉球等地。
“倭寇侵我沿海,衛所官軍屢次出擊仍無法剿滅,長此以往必成大患。”
孟清和不是危言聳聽。曆史上,明中後期,倭寇的確是盤踞在大明沿海的一顆毒瘤。到了後期,假倭數倍於真倭,商人海盜之外,甚至有官員勾結其中,更難以剿滅。
“倭寇非癬疥之患,我大明威武之師,不能剿滅此等凶徒,怎安百姓?”
點到即止,不能說得太過。
朱高煦和朱高燧都陷入沉思,朱瞻基沒有出聲,朱瞻壑有些懵懂。
暖閣外,朱棣抬手,不令宦官通報,和道衍駐足片刻,卻沒有進入暖閣,而是轉身離開。
北虜,南倭,遼東女真,西南番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