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1 / 3)

宮宴當日,兀良哈頭目乞列該大出風頭。

率先喊出“天可汗”三個字的興寧伯,也成為了群臣羨慕嫉妒恨的對象。兩人加起來,風頭甚至壓過了搶解縉台詞的徐增壽。

坤寧宮很快得到消息,被皇後賜宴的誥命們十分懂得把握時機,各種好話一個勁的往外倒,生怕比別人慢了一步。

嘴巧的多說幾句,嘴拙的也要符合幾聲。這種場合,基本不會有人不識相。

沒聽宮宴當場就有給事中被打入錦衣獄?

在不恰當的場合說出該遭雷劈的話,就是這樣的下場!

王給諫的妻子不夠資格被賜宴,他的母親同另外幾位五品宜人陪坐末席,聽著殿中對漢王和趙王的誇讚不斷,對武陽侯和興寧伯的讚揚也是聲聲不絕,偏偏誇完又要踩上她兒子一腳,恨得牙齒幾乎咬碎。

憤怒,屈辱,憋悶,擔憂。

各種情感一同湧上,卻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擅自離席。

兒子已經下了錦衣獄,她若在坤寧宮中失儀,會惹來更大的禍患。

唯一能做的,就是對他人譏諷的目光視而不見,全當聽不到身邊幾人的竊竊私語。隻要熬過了今夜,隻要不再為家人招禍……

同她一樣陷入窘境的,還有兵科馮給諫家中的女眷。

朱棣被馮給諫和王給諫惹惱,徐皇後對潑兒子和孫子髒水的兩人一樣的厭惡。

隻不過,皇帝已經發落了王給諫,馮給諫也是秋後的螞蚱,徐皇後不會再輕易發作他們的家人。但皇後不動手,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借此表示“忠心”。

一場宮宴,王給諫的母親和馮給諫家中女眷,幾乎是被架到火堆上烤,無時無刻都在坐立不安。直到朱瞻基和朱瞻壑來給徐皇後見禮,殿內眾人的注意力被兩位皇孫吸引,情況才有所好轉。

但這隻是暫時。畢竟,馮給諫對漢王世子的汙蔑,王給諫對漢王和趙王的彈劾都是既成事實。

可以想見,王給諫一天不從錦衣獄中出來,對馮給諫的處理一天不落到實處,兩人的家眷仍要在旁人的譏諷和白眼中煎熬。

如果可以,兩位宜人當真很想立刻從皇後和皇孫麵前消失。

可惜想象終究是想象,在宮宴結束前,她們必須繼續撐下去。

朱瞻基和朱瞻壑站在一處,向徐皇後行禮,齊聲道:“孫兒見過皇祖母。”

“好。”徐皇後笑著讓兩人起來,給朱瞻基賜坐,然後如朱棣一般,將朱瞻壑抱到了懷中。

比起在朱棣身邊,朱瞻壑老實了許多。

或許是早慧的關係,他知道皇祖母身體不好,在皇祖母身邊不能如在皇祖父身邊一般,必須老實,才不會累到皇祖母。

三頭身的胖娃娃小拳頭一握,身板筆直的坐著不動。

可無論再努力,像球,還是像球。

殿中誥命連聲誇讚,“漢王世子如此孝順知禮,將來必定不凡。”

徐皇後笑著道:“莫要過譽,他小小年紀,恐承擔不起。”

說話的劉淑人同婆婆對看一眼,心中暗喜,看來,是猜對了皇後的心思。

朱瞻基坐在一旁,在徐皇後看過來時,低下頭,不發一語。

徐皇後歎息一聲,“瞻基,到皇祖母身邊來。”

平王妃做了什麼,平王就藩前是如何表現,徐皇後知道得一清二楚。隻要她想知道,即使是天子,也瞞不住她。

從震驚到憤怒,從悲傷到平靜。

徐皇後對兒媳失望,對長子更加失望。

在三個兒子中,天子更喜歡次子和三子,她卻始終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因為朱高熾是長子,更因為朱高熾不得天子喜愛,徐皇後對長子的關心,甚至超過了其他兩個兒子。

但在處置平王妃這件事上,朱高熾讓徐皇後寒心。

念著張氏是他的妻子,可記得自己是他的母親?

終究,還是怨了自己?

徐皇後不知道,也不想深思。

平王離京當日,徐皇後突然發起了高熱,身體虛軟,入口的湯藥,苦得讓她無法下咽。

“孽子!”

坤寧宮內,永樂帝大發雷霆,當即要派人將朱高熾抓回來問罪。

最終,是徐皇後撐起病體,攔住了他。

是有意還是無心,已經不重要了。

她隻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話出口,徐皇後十分平靜,朱棣麵上怒氣不再,揮退宮人,親自喂徐皇後用藥。

烏黑的藥汁灑在身上,抱緊瘦成了一把骨頭的發妻,不畏腥風血雨的永樂大帝,終於紅了眼眶。

隔日,徐皇後再不提平王,隻是遵照醫囑服藥,病情再未見反複。

對長子已經失望,徐皇後下了決心,不能讓長孫再像他的父親。

仁義道德,禮儀孝悌,整日掛在嘴邊,毫無用處,實際行動才是根本。否則,書讀得再多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