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妃病了。”
簡單五個字,卻讓人背後竄起一絲涼意。
徐皇後病危,平王就藩,平王世子留京,平王妃病重……
如果皇後真的不治,同魏國公府有關聯的小旗又被自己“逼死”,天子盛怒之下會發生什麼?
孟清和不敢想象。
他隻知道,皇後不治,平王必將留京城守喪。早年間,朱高熾進京祭拜高皇帝,仁孝之名極甚。皇後大喪,有心人正可借機重提此事,借群臣之言和百姓之口造勢。
朱高煦宣府屯田,朱高燧在遼東開互市,始終有朝臣存在非議,認為此非王者之道。尤以經營互市的朱高燧為反例。
“強取民稅,不以上國厚德感化蠻夷,反以利益驅之,有違聖人教化之道。”
此類彈劾之言一點不稀奇。
朱高煦在宣府屯田,也被朝臣蔑稱為“非皇子所為,與布衣何異。”
此時,再有朱高熾的仁孝對比,即使天子不立朱高熾為皇太子,也不可能讓漢王和趙王坐上這個位置。
想到這裏,孟清和生生打了個機靈。
他不知道布局的人究竟是誰,但可以肯定,魏國公府,兩位皇子,包括自己,都是計劃中的一環。
“或許是我想多了。”
孟清和站起身,走到窗邊,空氣中隱隱飄來桂花的香氣,閉上雙眼,心中仍似一團亂麻。
徐皇後安然無恙,平王妃重病,平王就藩,魏國公府一直沒有反應。是他真的想多了,還是背後遠比他想象中的複雜?
流言傳遍了京城,仍不見禦史給事中上疏彈劾,若說沒有人在背後出謀,打死他也不信。
“論理早該有人站出來了。”孟清和睜開眼,托著下巴,“是不是該請教一下大師?”
一直沒請教道衍,不過是想看看,是否能趁亂找出背後黑手。
目前的情況,根本不可能讓他如願。
弟子有事,師父不能隻在一邊看熱鬧。不說出手幫忙,提點幾句總可以吧?
反正他年輕,經驗不足。請道衍幫忙理直氣壯。而且,孟清和心中有個看似荒唐的猜測。
表麵上看,傳言的中心是他,至多牽扯上沈瑄和漢王趙王,沆瀣一氣,交友不慎,奸佞之流頂天了。
實際上,封他爵位的是永樂帝,重用他的也是永樂帝。將他乃至於沈瑄等人打入奸臣之流,重用奸臣的皇帝豈非昏君?
搖搖頭,這個猜測太牽強。
可往往越是不可能的答案,卻會直指問題的中心。
“如果真是這樣,不請教大師還真不成了。”
打定主意,孟清和立刻帶上數名親衛,出府趕往道衍的居處。
在他離開伯府的同時,幾名不起眼的探子互相打了暗號,一波跟了上去,另一波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探子們自以為行事隱秘,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早有錦衣衛綴在了他們的身後。
錦衣衛北鎮撫司內,楊鐸親自審訊了平王府長史,連同平王府宦官宮人的供詞一起,整理之後,送入宮中。
走出刑房,一名校尉立刻上前,道:“指揮使,紀僉事遣人送回條子,點子動了。”
“恩。”楊鐸擦幹手上的血跡,將布巾隨意丟在一邊,“繼續盯著,跟了這些天,該有消息了。”
“是。”校尉領命,轉身離開。
錦衣衛千戶李實頗受楊鐸賞識,忍不住開口道:“京中傳成這樣,現在才動,興寧伯倒真沉得住氣。”
話落,後頸突然一冷。
“李千戶,”楊鐸輕笑,笑意卻未達眼底,“禍從口出。”
李實瞬間大汗淋漓,忙道:“指揮,卑下再不敢了!”
楊鐸沒再出言,黑靴踩過染血的布巾,大紅的錦衣下擺輕拂,腳步無聲。
隨後點出兩名僉事和數名校尉同他一起進宮,都是平時得用的,唯獨沒有李千戶。
李千戶站在原地,直到楊鐸的背影消失在轉角,仍是一動不敢動。
北鎮撫司內部有傳言,楊指揮使對興寧伯另眼相待,紀僉事也和興寧伯交情莫逆,全因興寧伯對紀綱有知遇之恩。
後者如何暫無定論,前者卻似確有其事。
李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狠狠給了自己一嘴巴,被楊指揮誇獎兩句就找不著北,合該有今日之禍!
如果讓楊指揮知曉,為了查案,他也在流言背後插了一腳……如果馬上補救,還來得及嗎?
孟清和並不知道錦衣衛北鎮撫司裏發生了什麼,出府之後,馬上聽親衛稟報,身後跟了尾巴。
孟伯爺累積數日的怒氣騰的一下燒著了。
“人數多嗎?”
“不足十人。”
“好,很好。”老虎不發威,當他是凱蒂貓是吧?
“伯爺?”
“抓了。”就算凱蒂貓也有爪子!
“抓……了?”
親衛以為自己聽錯了。
遇到這種情況,不是該引到僻靜處再動手,或是故意漏出點消息,等尾巴離開後再反跟蹤?
“抓前揍一頓,揍不死就行。”孟清和咬牙,表情很是猙獰,“老子忍夠了!”
親衛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勸道:“伯爺,城裏人多,動靜太大。是不是出城再動手?”
現下可在“鬧市區”,被眾人圍觀,更坐實了流言中的惡名。
“就在這裏,出事我擔著!”
孟清和斬釘截鐵,親衛無法再勸,隻能領命。
十餘命大漢同時轉身,盯準目標,如餓虎撲羊一般,揮舞著拳頭衝了上去。
親衛的攻擊毫無預兆,不隻是身份不明的探子,連盯梢的錦衣衛都遭到了池魚之殃,沒能幸免。
瞬息之間,拳頭與大腳齊飛,鼻血噴灑,一個個黑眼眶和豬頭新鮮出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