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和笑笑,很不伯爺範的抻了個懶腰,“我本俗人,何來參悟?”
有個和尚師父,不代表也要做個高人。以道衍和尚的所作所為,壓根沒跳出紅塵六界之外的可能。
何況,大和尚教給他的不是佛法,而是易經。
比起出家當和尚,還是同侯二代一起過下半輩子更美妙。
雨下得很大,持續的時間卻不長。
天空放晴之後,官船再次啟程。
陽光透過窗楞,撒在室內,伴著雨後的清爽,連心情都似飛揚起來。
出了廣西,進入湖廣。
一行人換乘馬匹,非必要不入府城,隻在驛站歇腳。
連日趕路,終於在八月底抵達應天府。
隊伍到南京時,已是初秋。
南京城門外,排著兩列長隊,從衣著打扮推斷,應該是北邊的韃靼女真部落頭目進京朝貢。
觀察旁人時,孟清和也成了別人的觀察對象。
城門前的朝貢隊伍突然起了一陣喧鬧之聲,三個穿著皮袍的壯漢調轉馬頭,向孟清和一行馳來。
距離十步遠,壯漢們翻身下馬,行軍禮,為首壯漢道:“泰寧衛千戶乞列該見過伯爺!”
孟清和愣了一下,看著壯實如小山一般的漢子,一時間沒記起他是誰。
隻是聽到泰寧衛,卻不能不出聲。
身為大寧鎮守,朵顏三衛都歸他管。雖然三衛一體,統稱兀良哈,內部卻分為不同的部落,互別苗頭不是稀奇事。如果不是朝廷壓著,哪天揮刀子互砍也不是不可能。
“先起來。”仔細看著乞列該和他身後的兩個壯漢,孟清和皺眉,沒一點印象,他的確沒見過他們,“你們進京是為何事?”
“回伯爺,上個月,卑下接替父親成為部落頭目,此番進京是為向天子朝貢。另有要事需稟報朝廷。”
“要事?”
“是。草原上傳來的消息。”
乞列該沒有多說,孟清和頷首,知道當下不是說話的時機,地點也不對。
“先進城。”孟清和道,“進城後,你先帶人去見過鴻臚寺卿,到會同館住下,然後到興寧伯府來見我。”
“遵命!”
乞列該領命回到了隊伍中。
孟清和轉身回到馬車前,將情況大致告訴了朱能。
“既是泰寧衛千戶,賢弟此舉並無不妥。”
作為大寧鎮守,泰寧衛的要事,孟清和有權也應當知曉。否則,天子問起,搖頭三不知,樂子可就大了。
沒等太久,孟清和和朱能的隊伍就到了城門前、
查驗腰牌和路引的城門守軍很快將腰牌遞還,行禮道:“見過國公爺,伯爺!”
經過城門,孟清和意外發現,士卒盡職盡責,絲毫不敢馬虎,佩木牌的小旗卻是站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詞,對本職工作一點不上心。
孟清和蹙眉,他本不想多管閑事,可按軍令,這名小旗該打二十軍棍。
“劉百戶,你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或許是有原因,總不能冤枉了好人。
劉百戶領命,上前詢問,了解實情之後,一臉的不可思議。
“回伯爺,此人在念經。”
“再說一遍?”
“他在念誦佛經。聽旁邊人說,自被凋來守城門,他一直是這樣,成日裏念經,對外事一概不問。”劉百戶也是費解,這樣的人會是小旗?簡直是給軍漢抹黑!
孟清和無語。
想念經可以,輪值回家,隨便怎麼念。可在當值時這樣,就是-玩-忽-職-守。說句不好聽的話,拿錢不辦事,壓根對不起朝廷發的軍餉!換做後世,一樣說不過去。
況且,城門可是京城的臉麵,來到南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皇宮,也不是內城,就是城門!
這樣一個人出現在這裏,讓國內百姓和番邦使節看到了,心裏會怎麼想?
孟清和擰眉,他不相信南京的官員不知道這件事,禦史給事中整天盯著朝中同僚,就沒發現城門下這一畝三分地?
還是說,有所顧忌?
孟清和眉頭蹙得更緊,有心先放下,查一查這人到底是什麼背景,可看他穿著袢襖卻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委實憋氣。
想想出生入死的邊軍,剿滅倭寇的衛軍,在叢林和水網間搏命的征討安南大軍。
哪個明軍的袢襖不是由敵人的鮮血染紅?
此人身在金陵之地,不需要上陣殺敵,卻連守城門的事都做不好?
說他多管閑事也好,怎樣也罷,總之,這個小旗必須處理!
“賢弟。”朱能叫住孟清和,道,“剛回京,行事謹慎些好。”
孟清和卻搖頭,道:“多謝國公爺的提醒,這人必須處置。”
自國朝開立,各地邊衛輪換-抽-調,同應天衛軍共同戍衛京城。
永樂五年,正逢順天府官軍入京戍衛。如今是魏國公在順天練兵,可北京鎮守依舊是沈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