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得,過了今春,內庫又要擴建。
除了順天府,遇上地動水患的應天州府,也可免了一年的冬糧夏稅。
“楊鐸。”
“臣在。”
“你帶朕手諭,去一趟廣西。”
朱棣親自磨墨,當麵寫下兩道手諭,令掌管寶印的內官前來,蓋上皇帝印璽。
兩道手諭,一道是給孟清和的密令,另一道,則是給沈瑄的旨意。
“一路之上,過郡縣不需通報。”
“臣遵旨。”
楊鐸鄭重捧起兩張明--黃—色的絹布,退出暖閣。
朱能的親衛也隨之退下,廣西之行,還需他一同帶路。
侯顯自宮外回來,發現皇帝的心情已然好轉。詢問替他侍立殿內的內官,知是錦衣衛指揮使來過,還帶著成國公的親衛,點了點頭,示意內官不必再說。
“咱家知道了,這事,旁人問你,記得不要多嘴。”
“是。”
內官麵上閃過一絲遲疑,侯顯眼一眯,“可是有事瞞著咱家?”
“小的絕沒那個膽子,隻是,”內官猶豫了一下,還是湊到侯顯耳邊,低聲說道,“是文華殿……平王妃……”
聽著內官的話,侯顯神情一變。待他說完,低聲喝斥,“你天大的膽子!可還有瞞著咱家的?”
“回公公,再沒了!”
“行了,這事你爛到肚子裏,再有人找你,立刻來告訴咱家。”
“是。”
侯顯擺擺手,內官迅速退到了一旁。
雨水夾著雪花落下,打在琉璃瓦上,發出聲聲脆響。
侯顯斂下神情,恭立在暖閣門旁,聽到永樂帝的召喚,才小步進了室內。
於此同時,接到天子賞賜的寧王世子朱盤烒卻是臉色鐵青。想到侯顯帶來的幾句話,攥緊拳頭,將內侍趕出門外,猛然一揮手臂,將桌上的茶壺茶盞全部掃落在地。
“來人,打點行裝,孤明日進宮謝恩之後,馬上回南昌!”
永樂四年十二月辛卯,寧王世子朱盤烒上表奏請返回藩地。
未及,駙馬都尉胡觀以私納罪人,家宅及所用器具違製等罪下錦衣獄。
同月丙申,沈瑄率領的朝廷大軍-夜--襲多邦城。
大軍晝夜於河上搭橋,以火炮威懾城中。
橋成後,當夜四鼓,沈瑄遣都督僉事黃中等運火炮過江。
多邦臨江一麵,為開闊淺灘,雖有守軍設置的竹木拒馬,仍無法抵擋武剛戰車和火炮的碾壓。
夜-色-中,數聲巨響,火光騰起。
加裝了木樓鐵板的戰車結成衝陣,步卒借木板遮擋,行至城下,架起雲梯。
城牆已被鐵球砸出數個豁口,城內守軍慌亂之下,箭矢亂發,絲毫未能拖延明軍進攻的步伐。
黃中等人手持火把,嘴銜短匕,背負腰刀,爭先攀上城頭。
遇有守軍阻攔,先投擲火把,待賊眾慌亂之時,再以短匕刺殺近者,短匕脫手,拔—出腰刀,大喝一聲,如猛虎突入羊群,城頭瞬間響起守軍瀕死的慘叫。
大軍中多有犯罪被謫,隨軍出戰立功以贖罪的軍將,攻城先鋒,多以此類官軍充當。
攻城明軍很快占據北門。
城門開時,突然有象陣衝出,明軍攻勢為之一頓。在黃中等帶領下,有意將象群引向城門。待驅象的守軍擠到城門處,立刻發出信號。
“終於來了。”
火光中,沈瑄一身玄甲,騎—在馬上,抽—出了長刀。
“衝陣!”
炮聲再響,這一次,落下的不再隻是實心鐵球,還有會炸裂的火雷和為數不多的開花彈。
兩頭戰象先後被炸死,側翼又有火銃及弓-弩-手列陣,火銃聲如炒豆般響起,蒙著雙眼的戰馬突然從河岸邊衝來,馬蹄聲如奔雷,馬上騎士僅憑雙-腿-夾-緊-馬腹,單手持刀,單臂擎著手-弩,弩-機-聲被火銃聲壓過,□□卻狠狠紮入了戰象的長鼻和前腿。
騎兵之後,是三人一組,以“鐵扒皮”和□□組成的戰陣,槍尖和鐵刺閃著寒光,前象傷重,與後象擁擠踐踏,明軍趁機大步向前。
火光與鎧甲摩擦聲中,象聲哀鳴,守軍如蟻般潰逃。
僅用一夜的時間,明軍即攻克多邦城,殺賊帥梁民獻,蔡伯樂。其後追潰兵至傘圓山,安南軍互相踐踏死傷及被殺而死者千餘,被俘及逃入密林者無計。
明軍在多邦得軍糧萬石,獲象十二頭,舟楫二十餘艘。
戰後,沈瑄令都指揮蔡福等運送傷兵及部分繳獲返回憑祥,率餘下部將沿富良江而上,向東都進發。
蔡福領命時,身負天子手諭的楊鐸一行抵達憑祥。
孟清和接到手諭,讀過上麵的內容,半天沒說話。
“從爾請,可便宜行事”,很好。
但是,什麼叫“自今起,軍糧自籌”?
皇帝意思難不成是,三十萬大軍的糧草,他來解決?
想到這裏,孟清和眼前一陣發黑,好懸沒暈過去。
就算能者多勞,也不需要這樣吧?給老朱家打工,果然非尋常人可以勝任。
但皇帝命令已下,沒有轉寰的可能。唯一能做的,隻有咬牙接旨。
不就是三十萬大軍的軍糧嗎?
孟清和握拳咬牙,難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