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2 / 3)

想起那塊能讓人火冒三丈的牌子,牙齒咬得咯吱作響,軍漢竟通文墨,簡直是有辱斯文,滑天下之大稽!出言侮辱文官,更是豈有此理!

此定為興寧伯授意,待他與諸同僚商量,必要狠狠參上一本!

禦史本意是想弄清大寧邊軍如此富裕的真相,有如此財力養軍,敢說都司衙門沒有貪-汙-受-賄?

經此一事,決意立改,同兩三同僚聯名彈劾興寧伯縱使部下肆意妄為,輕蔑朝官。證據確鑿,容不得他抵賴。

之前幾次都沒能將此人參倒,這一次休想再輕易揭過!

想到這裏,禦史也不乘轎,拎起衣擺,一路疾走,麵帶冷笑,已然有了腹案。

禦史遠去,軍漢扛起牌子,轉身回營。

真當他是傻子,證據留在這裏,給找茬的當把柄?

火頭軍說今天燉肉,缺柴火,這塊剛剛好。

早就聽說這些京官和伯爺不對付,有事沒事找伯爺麻煩,如果不是擔心鬧出人命不好收拾,來了,幹脆就別回去了。

想到這裏,濃眉下的雙眼,瞬間閃過一抹殺意。

孟清和不上朝,無法反駁禦史的彈劾奏疏,倒是朱高燧在朝堂上為大寧邊軍說了少好話。

大寧都司貪-汙-受-賄?

親眼看見了?有證據嗎?就因為軍漢的夥食好?

禦史蹦高,“此非實證?”

朱高燧冷笑,“真貪了,會明擺著給人抓小辮子?圖的是什麼,陳禦史不妨給小王講一講。”

大寧有錢,在朝中不是秘密。

大寧是皇帝的錢袋子,卻有相當一部分朝臣不知道。

畢竟,給戶部交稅光明正大,給皇帝的內庫交錢,總要私下裏找些理由,否則,皇帝的麵子也不好看。

禦史以為抓住了大寧的把柄,殊不知,他正在撩老虎的須子。

朱棣是馬上皇帝,知道領兵不易。同樣知曉,大寧改善邊軍待遇,打出的是天子旗號。

據錦衣衛遞上的條子,大寧都司對邊軍言,能一天三頓,偶爾開葷,都是皇帝授意,當拚以全力,衛土守疆,以報皇恩。

“大寧地處邊塞,邊軍對麵就是韃子,不吃飽如何同韃子對拚?”朱高燧高聲言道,“諸位遠在金陵繁華之地,身處脂米膏腴之鄉,何知邊軍之苦?!”

禦史想出言爭論,朱高燧卻壓根不給他機會。

“孤在封地,吃的一樣是軍糧!兩和麵的饅頭,大碗的燉菜,三天吃一頓肉,這就是好的?據孤所知,諸位家中,不說三餐珍饈,也是頓頓白米白麥,孤在北邊時都吃不上!難不成諸位是人,邊軍和孤就是牲口?!”

禦史啞火了,不要命才敢點頭。

朱棣和朱高熾一起咳嗽,就算是比喻,也不能這麼比吧?

說到後來,朱高燧撇開斯文,想說什麼,一股腦全都道出。

粗魯?他就粗魯了,咬他啊!

禦史哆嗦,朱棣和朱高熾被口水嗆到了。

“吃不完的饅頭,孤都吩咐留著,下頓再吃。孤是親王,大可不必如此,隻因孤知道,種糧不易!孤的二兄親自下田耕作,上陣帶兵,出塞巡北,吃的比孤更不如。早年靖難,父皇帶兵,何嚐不是如此!不過是讓軍漢吃了幾頓飽飯,吃幾頓肉,諸位就要彈劾?沒有軍漢拚血,諸位能居廟堂之高?能綢衣美食,侃侃而談?”

“孤言在此,大寧邊軍的軍糧衣餉都是該得,無一絲不妥。不隻大寧,開原,廣寧,遼東,宣府,順天八府,甘肅寧夏,皆如此例!”

“宣府是孤兄長的封地,開原是孤的封地,陳禦史是否也要參孤-貪-汙-之-罪?若是,孤等著!”

擲地有聲,餘音在殿中回響。

言官有諷諫親王皇子-貪-虐-殘-暴之責,但絕不是眼前這種情況。

朱高燧將火力全部引到自己身上,將北疆邊軍捆到一起,裝進了一個口袋。

彈劾大寧邊軍如何能展現諸位的剛正不阿,將北疆邊鎮全都幹掉,才是真英雄!

順便加上兩個皇子,數位藩王,定國公和魏國公也不能落下。皇帝親兒子,幹兒子,兄弟,大舅子,全都一鍋端,真正的名留史冊,名垂千古啊!

對於朱高燧的胡攪蠻纏,朱棣先是氣怒,繼而欣慰,最後側過頭,繼續咳嗽。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大明的永樂皇帝定會拍著龍椅,欣然大笑,好,這才是老子的種!

對比朱高燧,同列朝堂的朱高熾未免過於沉默。言官攻訐也好,趙王回諷也罷,都不見他開口。

一般情況下,如此表現算是不功不過。但在朱棣看來,關係到邊塞安穩,對錯分明之爭,仍不出聲,著實令他失望。

是過於小心,還是不願得罪文臣?

爭論仍在繼續,明顯是朱高燧占據絕對優勢。

言官耿直剛正不假,終究拿的是老朱家工資。

永樂帝雖不言,卻明擺著支持兒子,繼續爭,也未必能贏。

在皇太孫時期,文臣們尚且可以繼續努力,如今,好時候早已過去,真惹惱了龍椅上那位,不進詔獄也要充軍發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