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廣孝呆住了。
孟劉氏當即哭了出來,撲過來抱住孟清江,“四郎,娘的四郎啊!”
“爹娘抱怨兒不幫大哥,卻不想想,大哥做下的事是能輕易開脫的?真是如此,族老怎會將爹娘也一起關進來的?!”
孟廣孝和孟劉氏不說話了,孟清海抱膝坐在牆邊,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小劉氏緊挨著他,不停的掉眼淚。
“爹,娘,兒如今在燕王麾下,大哥為朝廷軍隊通風報信時,可想過兒的處境,可想過他的親弟會否因此丟了性命?就算不想兒子,孟氏一族呢?若王爺得知大哥此舉,一族都要遭禍!”
“不是你大哥!”孟劉氏連忙說道,“剛才你爹也說了,去報信的不是你大哥,是他學中同窗的家人。那家人與燕王有仇才通風報信,你大哥隻是受托照顧……”
“娘,”孟清江打斷了孟劉氏的話,表情中滿是失望,“這樣的話族老不會信的,便是您自己,信嗎?”
孟劉氏的聲音被堵住了,孟廣孝頹喪的低下頭,仿佛一夕之間老了十歲。
孟清海依舊沒說話,小劉氏不敢哭出聲音,愈發顯得可憐。
孟清江整理好袢襖,站起身,“爹,娘,該求情的兒絕不推辭。隻是族老如何處置,不是兒能左右的。言盡於此,兒子走了。”
走出祠堂,迎麵撲來的風雪,瞬間凍住了孟清江眼角未幹的淚。
父母兄長,骨頭親情?
手按肩膀上的傷口,孟清江想笑,笑到後來,出口發出的卻是如野獸般的低咆。
孟重九家中,族老們分坐堂中。
堂中本沒有孟清和的位置,因四品武官的身份,才將他安排在了孟重九身旁。
孟虎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隻得站在孟重九身後,為族老們端茶倒水。
孟清江進來時,族老們正對該如何處置孟廣孝一家爭執不下。
因在燕王治下,又有孟清和三人的關係,孟氏一族除了投靠燕王沒有第二條路,這也是族人最好的晉身之路。孟清海同朝廷細作勾結,為朝廷軍隊通風報信,將北平城防泄露出去,已是危及到了所有的族人。
孟清海做事還算機密,被發現實屬偶然。
不久前,一名族人偶然見到孟清海前往鄰村一戶杜姓人家,與人閑話時,得知杜家的兒子因激怒燕王被殺,有傳言其父為朝廷細作,將北平城防薄弱處報告朝廷大軍,險些壞了大事。
孟氏族中被抽調守城的巡檢和壯丁幾乎都在守衛北平時殞命,孟清海竟然同這樣的人家過從甚密,立刻引起了族人的警覺,馬上報知了族老。
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隻要下死力去查,必定能尋到蛛絲馬跡。何況除了孟家人,杜家村的人也不想被杜父帶累,一來二去,很快將孟清海與杜父當日所言查得清清楚楚。
孟重九和族老們大怒,叫來孟清海對質,卻受到孟廣孝和孟王氏的阻攔。撕扯怒罵間,孟氏族人多少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孟廣孝一家頓時犯了眾怒。
現在燕王正忙著和朝廷軍隊作戰,北平也安然無恙,無暇理會這些事。等到緩過手來,便是燕王不處置,底下的人也絕不會放過杜父和孟清海。
有人提議按族規處理,有人卻說孟清海身上有秀才的功名,不能隨意處置。
族老們各執一詞,拿不定主意,隻能暫時把孟廣孝一家關進祠堂,再做商量。
想想此事可能招來的後果,孟重九等人都是無比的心驚。
幸好孟清和回家探親,他一向是個有主意的,族老們打算問一下他的意見。
“十二郎,你的意思如何?”
“九叔公,族中原本是怎麼打算的?”
孟重九掃了一眼沉默的孟清江,磕了磕煙袋,“將孟廣孝一房分出去。”
這個分出去並非簡單的分家,而是劃去族譜,不入祖墳。相當於徹底決裂,老死不相往來。
雖然四郎可惜,保全一族卻更加重要。
此言一出,孟清江的神情更顯冰冷。
孟清和想了想,開口說道:“暫且不忙,若九叔公信得過清和,不若將此事交給清和來做,如何?”
“十二郎莫非要將杜家人交出去?”孟重九神情微變,這也是個辦法,卻是下下之策。
“不是。”孟清和搖頭。
“那是?”
“大堂伯一家暫且不要處置,杜家人也不要去動,清和心中已有計策,若事可成,說不得一場禍事能變成好事。”
“什麼?!”
族老們均是愕然,孟虎和孟清江同時看向孟清和,孟十二郎卻好似沒注意到堂中的氣氛,皺了皺鼻子,六天的假期,看來要提前結束了。
當真是可惜啊。
是不是能同世子商量一下,餘下的幾天攢起來下回繼續?
搖搖頭,當真是異想天開。
為了事情順利,孟清和並且向族人詳細解釋,隻請孟重九繼續將孟廣孝一家關在祠堂,同時聯係杜家村的人,看好杜奇的家人,謹防生變。
翌日,自己帶著四個邊軍快馬加鞭返回北平。
孟虎和孟清江自然要跟著,一路上,孟清和簡單向兩人簡單提及了心中的謀劃,“此事還需報知王爺,若王爺采納,還需請四堂兄幫忙。”
“回僉事,卑下責無旁貸!”
“四堂兄……”
孟清和神色有些複雜,到底歎息一聲,沒有多言。
一行人趕在天黑之前進了城,有了孟清和的腰牌,一路暢行無阻。
回到王府,孟清和簡單洗臉淨手,掃去一路風塵,先詢問府內護衛沈瑄在何處,聞聽沈瑄帶兵出去了,幹脆去求見世子。
雖然朝廷的大軍被打退,短期不會有大的戰事發生,北平附近仍不太平。
先是薊州鎮撫曾浚突然吃錯了藥,帶著不到五千人來攻打北平。在大雪中艱難跋涉時,不幸遇到從真定被召回北平的徐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