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所言甚是。”道衍頷首,“守城主帥,王爺心中可有屬意?”
“大和尚認為誰可當重任?”
“世子如何?”
燕王的眉頭皺了起來,“世子身子不好,且未曾隨孤出征,恐不能服眾。”
“王爺,”道衍和尚說道,“除世子之外,無人能擔此重任。”
道衍說得斬釘截鐵,燕王不得不認真考慮。
撇開世子任命手下將領擔任主帥,的確有些說不過去,擺明著不信任自己的兒子。讓從沒上過戰場的朱高熾守城,朱棣又實在拿不準。比起朱高熾,他更看好朱高煦的武力值,但這更不合適。
北平是他的根基,一旦有失,一切都將無可挽回。沒了北平,他去做流寇不成?
“王爺,世子年輕,還有王妃。”
朱棣頓時眼前一亮,對啊,他怎麼把王妃給忘了?想當年魏國公徐達練兵北平,王妃的一身武藝絲毫不亞於幾個兄弟,於兵法謀略一途也是多有見地。雖說這些年不再舞刀弄劍,身手卻一直沒落下。燕王摸摸後頸,對這一點他有相當的自信。
道衍和尚又說道:“此行遇不解,可向沈指揮麾下孟十二郎問策。”
“他?”
“誠然。”道衍點頭,“貧僧觀此子不凡,頗有謀略,應有大用。”
商議妥當,燕王親自去見了王妃,又派人去請世子。
聽到老爹將守衛北平的重任交給自己,朱高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得臉頰通紅。一旁的朱高燧還有些懵懂,朱高煦卻是十分眼紅。這樣的好事怎麼落不到他的頭上?
想歸想,朱高煦也明白,即便不是世子,主帥也不會是他。
實際上,說是世子守城,真正在背後出謀劃策的應該是道衍和尚,起到定海神針作用的卻是王妃,他們三兄弟的母妃。
朱高熾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守好城池,等待父親歸來。激動之下,還說出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這樣不吉利的話。
燕王瞪眼,朱高熾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看著老爹有點發怵。
王妃在這時道:“王爺,世子不善言辭,心意卻是好的。妾會盡一切所能,助世子守住北平,等待王爺凱旋。”
燕王妃的表情未見多激動,語氣也很平緩,好似朱棣離開,他們母子即將獨自麵對幾十萬大軍不過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就是這樣的燕王妃,未來的徐皇後,讓朱棣可以信賴,可以依靠,可以倚重。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親,更是他的親人。
衝齡結發,二十餘載風雨相隨,徐王妃於朱棣,就如馬皇後於朱元璋,深植於心,無可取代。
翌日,燕王親自點兵,張玉朱能等被派往北平外圍衝要之地,何壽房寬等人隨朱棣進發永平。燕王府儀賓李讓和大將梁明等助世子守衛北平,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隨徐忠一同進駐真定。
沈瑄奉命率領燕山後衛隨朱棣同行,身體剛有好轉的孟清和被燕王欽點,以燕山後衛指揮僉事出入王帳。
雖沒有實職授下,孟清和的地位在燕軍中也是水漲船高。
據聞是道衍和尚親口向燕王舉薦了他。孟清和仍是想不明白,這位做事不按常理的大和尚到底看中了他什麼?
不久,孟清和被道衍和尚請去,大和尚看著麵帶疑惑的孟十二郎,笑得分外慈祥,“孟僉事可願做貧僧的徒弟?”
孟清和:“……”
他記得未來的航海家鄭和就是道衍的徒弟,師傅是和尚,師兄弟是宦官,這樣的門派還是不要加入的好。
就算他注定斷子絕孫,也沒興趣。
“謝佛爺的好意,孟某當不得佛爺青眼。”
“孟僉事不必急著拒絕,可待來日回到北平,再給貧僧答複。”
道衍宣了一聲佛號,愈發“高人”。
孟清和從廂房裏退出來,聽到門裏傳出的誦經聲,在門前站了半晌,搖搖頭,這樣的和尚真是平生僅見。
九月下旬,北平的防衛事宜終於準備妥當,城頭建造起了更多的敵台,城牆內部也進行了簡單改造,孟清和交給朱高熾的圖紙起了不小的作用。
虎蹲炮被大量鑄造,據情報,李景隆軍中裝備了大量的火器,攻城時將是不小的威脅。這些虎蹲炮會是城內守軍的另一層保障。對轟做不到,在敵人進攻時防守也能發揮作用。
或許是反間計玩上了癮,從沈瑄口中得知燕王計劃拿下永平,孟清和再次獻策,給永平兩位守將分別寫信,對擅長謀略行事謹慎的吳高大加讚揚,怎麼親密怎麼寫,對誌大才庸的楊文使勁詆毀,在信中問候他全家效果會更好。
“卑職聞聽楊文不滿吳高已久,將信件對調應頗有成效。”
就算兩人不中計也沒關係,對燕軍沒有任何損失。
“善!”燕王拍著沈瑄的肩膀,“此計大善!”
孟清和站在一邊,好吧,表揚頂頭上司也是肯定他的工作,這個頂頭上司又是沈瑄,感覺也不錯。
結果比孟清和想象得更好,楊文非但中計,還派人星夜兼程,把吳高和燕王勾結的證據送交朝廷。
先有長興侯耿炳文,再來一個江陰侯吳高,建文帝大怒,當即削了吳高的爵位,流放他到廣西勞-改去了。
吳高被流放,遼王被召至南京,遼東的門戶永平隻留楊文駐守,燕王不急著動手了,隻派譚淵帶兵逼近,等他從大寧借兵回來一舉可下。
到時,遼東歸入他的掌中,再“說服”寧王,北疆重鎮三入其手,兵源糧餉一起解決,當真該感謝他的好侄子啊。
若不是遼王離開了封地,反間計未必可行。他北邊這些兄弟,可是個個都比侄子精明。
解決了永平的問題,燕王心情大好,轉道向大寧進發。
行到傍晚,天降大雨,軍隊就地紮營。
巡營回來,孟清和再次被領到了沈瑄帳中。
孟十二郎抱著鋪蓋卷,站在沈指揮跟前,很想詢問這是鬧哪出。
沈指揮看著孟僉事,神態很自然,語氣很堅定,“自今日起宿於我帳中,不得與他人同塌。”
孟十二郎張口結舌,瞬間石化。
他肯定是又發燒了,否則怎麼會產生這樣的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