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嗓門,邊軍的漢子懼過誰!
孟清和同旁人一起跪在地上,濺在臉上的血跡已經幹涸,皸裂成塊狀,很不舒服。
難受也不能擦,這是參加戰鬥的證據。沒見圍在燕王身邊的那幾位,殺人功夫過硬,下手太利落,反應太快,一點血沒濺上,隻能自己動手抹,個頂個的紅臉關公。
燕王仍在慷慨激昂的演說,話中多次提及他是洪武帝和馬皇後的兒子,為自己再鍍一層金。
建文帝並不是太子妃常氏所生,他的母親先是側妃,後為繼妃,嚴格算來,他是“庶子”出身。燕王如此強調,是為在身份上表明立場,比起朱允炆,他才應該是正統。
不管旁人怎麼想,反正燕王就這麼說了。
表示懷疑?後果自己掂量。
孟清和是打定主意跟隨燕王靖難,為權利財富美人奮鬥終生,就算朱棣說他是火星人生的,又有什麼關係?
和他有一樣想法的人,想必不少。
眾人三表忠心,表示一定團結在燕王周圍,高舉靖難大旗,一心一意走造反道路,堅決不動搖。燕王順勢勉勵幾句,承諾跟著老子去靖難,好處絕對不少!房子票子不是問題,官位也不在話下!
眾人再次高呼,氣氛變得更加熱烈。
燕王趁熱打鐵,任命朱能為前鋒,率領兩千騎兵和三千步兵追擊宋忠。
同時派出燕山護衛,給住在附近的兄弟們遞個話,老子要靖難清君側,扯旗造反,你們看著辦。
朱棣做事的風格很像朱元璋,要麼不做,一旦做了,必定一條路走到黑,前邊沒路了,也能開出一條路來。斧子錘子沒用,直接用炮轟。
在這一點上,建文帝比不上永樂,更比不上洪武。該決斷的時候總是頗多顧忌,注定坐不穩江山,成為輸家。
兄弟們待到燕王造反的消息,反應不一。
有人在觀望,有人躍躍欲試,反應最大的是穀王,不知這位怎麼想的,接到消息,二話不說,收拾行李直接奔往南京,還是夜奔。
朱棣也是相當不解,和他做鄰居不安全,跑到建文帝的地盤上就安全了?
肯定是腦袋被石頭砸了。
不過,現在他沒太多時間去考慮穀王腦袋被砸出多大的坑,戰爭過後,北平城內的居民需要安撫,兵器糧秣需要大規模征調,從鄉間抽-調來的大批精壯需要安置,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燕王府上下都忙得腳打後腦勺。
孟清和也不得閑,奉命帶人緝拿城內細作,安置投降的敵軍,還要配合城內的兵馬司,處理一下環境衛生問題。
這些“重要工作”都是世子為他爭取來的,從沈瑄手下借調他這批人馬的時候,沈指揮竟然當場表示同意。
孟清和很鬱悶,眼下可是建功立業的最好機會,之前的戰鬥結束後,他以為自己又能升上一級,千戶沒有,副千戶也行啊。
結果呢,他是上午片警下午獄警,抽空還要抓一下城市衛生工作。
這算怎麼回事?
擠破頭進了世界五百強,正躊躇滿誌,結果人家告訴他,別的崗位都滿了,你這先拿把掃帚湊合一下。
先扔掃帚後掀桌?
孟十二郎表示,不能這麼幹。管他什麼工作,工資一樣拿,做好了都會有前途。
自我安慰十分奏效,再見朱高熾時,哪怕心裏想捶他一頓,臉上仍能保持笑容。
朱高熾一邊用高粱餅子磨牙,一邊給下邊安排工作,老爹要親自出征,北平城內的政務,一多半都壓在他的肩頭。這段日子以來,他又瘦了不少,雖然還是能把朱高煦和朱高燧一起裝下,走路卻不再需人攙扶,偶爾還能跑幾步,看得燕王妃和世子妃一起抹眼淚。
世子妃姓張,不久前給朱高熾生下了長子,同樣是個大胖小子,就是後來的明宣宗朱瞻基。
朱棣不太喜歡大胖兒子,卻相當喜歡大胖孫子。朱瞻基是他的嫡長孫,在重嫡重長的明朝,他的地位比他爹還要穩固。
孟清和還沒能榮幸的瞻仰一下嬰兒時期的明宣宗,這是位能把親叔叔罩在銅缸裏烤的猛人,雖然有考據認為這是胡說,但朱高煦死在他手裏,到底是不爭的事實。
待奏事的官員離開,朱高熾示意孟清和不必拘束,“王安,給孟百戶上茶。”
孟清和卻不敢真的放鬆,“世子召卑下來,可是有事吩咐?”
“的確有事要請孟百戶幫忙。”朱高熾從桌上拿起一個藍皮本子,遞給孟清和,“在南京時,孤發現孟百戶精通算學,王府正是用人之際,孤請示過父王,留孟百戶在北平,此次便不需隨軍出征。”
孟清和有點沒聽明白,這是打算給他換份工作?
“父王已下令擢升孟百戶為燕山後衛指揮僉事,領兵保衛王府,隨孤聽用。”
燕山後衛指揮僉事?
孟清和看著朱高熾,朱高熾憨厚的笑笑,又拿起一個高粱餅子,繼續磨牙。
“孟僉事,快謝恩呐。”
見孟清和發愣,一旁伺候的王安提醒了一句。
孟清和瞬間回神,“卑職謝王爺,謝世子!”
幸福來得太塊,餓著肚子的時候,突然被個肉包子砸中,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孟十二郎這邊升官發財,宛平縣學內卻是人心惶惶。
縣學教諭和訓導前往縣衙拜見大令,至今沒有回來,縣學中的生員和儒師也是各有思量。
比起痛斥燕王起兵造反,大部分人擔心的是自己的前程問題。
還有一個月就是秋闈,燕王造反,他們還怎麼考試?就算北平府照常舉辦鄉試,考出的成績,朝廷會承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