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發話,朱高煦和朱高燧自然不再糾纏,如宋忠所說那般,饒了餘瑱這一次。
孟清和走在隊伍中,目光掃過宋忠和餘瑱,盡管不是親自動手,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等到一行人進了城,宋忠突然叫了一聲,“不好!失算了!”
“都督?”餘瑱捂著傷口,麾下立刻有人去傳軍中的醫戶,“何處不妥?”
“高陽郡王必是故意激怒我等,讓我等無法阻攔護衛進城!”宋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軍駐紮城外,謝指揮掌控北平九門,燕王被困城內,王府護衛有限,如甕中之鱉。燕王世子隨行護衛有八百之數,沿途行來,若與燕王麾下各軍取得聯係,則事危矣!”
“都督是否過於擔憂了?”餘瑱說道,“不過八百人,能成何事?且都督也隻是猜測,不如派人先去各衛打探,便可知分曉。”
“也隻能如此。”
宋忠點頭,臉色始終沒有好轉。
城內正值飯點,燕王卻未如往日一般,出沒於市井民巷,為百姓創收做出貢獻。
據王府傳出的消息,燕王病情加重,除了間歇性發作的精神疾病,還突發半身不遂,躺在床上站都站不起來。
朱高熾三兄弟回到王府後,顧不得洗去一身的風塵,快步穿過承運,存心等殿,來到燕王養病的宮室內,門一開,撲通幾聲,兄弟三個全都跪在了地上,對著床榻的位置扯開了嗓子,“父王啊,兒子回來遲了!”
躺在床上裝病的燕王本來挺高興,兒子全須全尾的從南京回來了!剛想從床上起來,說一句“我父子四人能夠團聚,是上天相助!”
結果朱高熾三兄弟跪地開嚎,差點讓燕王背過氣去,老子還沒死呢!嚎什麼嚎!
於是乎,本來半身不遂的燕王朱棣,猛的起身,抄起手邊一切能抓到的東西,甭管枕頭還是香爐,一股腦的朝兒子扔了過去。
不孝的東西,一個個的咒老子,砸死算了!
“父王!”
朱高熾動作慢點,被飛來的枕頭整個拍在臉上,好在不是瓷枕,否則必定滿臉開花。
朱高煦和朱高燧動作快一步,躲開了第一波攻擊,眼見父王開始抄大件,赤腳站在地上,高舉起六扇的屏風,朱高熾還傻嗬嗬的跪在地上,兩人也沒想那麼多,重新跑回去,一人一條胳膊把朱高熾扶起來,不跑要鬧出人命了!
兄弟三個在前邊跑,燕王舉著屏風在後邊追,父子四個在房間裏玩老鷹拍小雞。
房門是關著的,門外的護衛聽到動靜,馬上就要進去,卻被從回廊下走來的道衍和尚攔住了。眉毛花白的大和尚撚著佛珠,宣了一聲佛號,“此為天家父子兄弟機緣,不可輕擾。”
說完,看了看沈瑄,又看了看孟清和,“兩位施主也是有大機緣的。”
沈瑄沒說話,對道衍回了一禮。
孟清和轉了轉眼珠子,道衍和尚是個神奇的人物,後世評選疑似穿越者的古人,這位次次榜上有名,票數僅次於漢朝的王莽。
不過,幾次見到真人,孟清和確信這位肯定是明朝土著。隻是理想和追求比普通人更高端大氣上檔次,別的和尚整天念經,他成日裏想著造反……而已。
“施主,”道衍和尚已過花甲之年,長得慈眉善目,“貧僧不打誑語。一切可待來日。”
孟清和不置可否,道衍和尚又宣了一聲佛號,站在門外,等到室內的動靜小了些,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千戶,大和尚這話是什麼意思?”孟清和看著關上的房門,忍不住問了一句。
沈瑄靜靜的看了他一眼,轉過頭,沒說話。
孟清和撓撓下巴,抬頭望天,古人大概都喜歡這樣,說話留一半,知道答案也不告訴你,就兩個字,你猜。
半個時辰後,房門再次打開,道衍從裏麵走出來,朝著沈瑄和孟清和兩人微微一笑,很是意味深長。
孟清和開始牙酸,這大和尚沒事玩什麼神秘?
朱高熾三兄弟隨後走出,朱高熾一身香爐灰,朱高煦青了一個眼眶,朱高燧頭上腫起一個大包。
樣子雖然狼狽,臉上卻都帶著夢幻般的笑。很顯然,燕王收拾過兒子之後,又給三人分了甜棗。
“孟百戶,孤同父王說了,自今日起,你不需再回邊塞,留在王府護衛,仍任百戶一職。”
開口的是朱高熾,朱高煦和朱高燧正回味著燕王給的甜棗,現下有人和他們說月亮是方的,兩人都不會反對。
“卑下謝世子,謝高陽郡王,謝三公子!”
“起來吧,父王要見你和孟百戶。”朱高熾笑著說道,“ 稍後,孤還想聽你講那名老者的故事。”
“卑下遵命。”
“好了,孤要去見母妃,二弟,三弟,來扶著為兄。”
聽到朱高熾這句話,孟清和詫異的抬頭,卻見朱高煦和朱高燧沒有任何異議,兩人扶著朱高熾,身後跟著幾名宦官宮人,走向了左側回廊。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兄友弟恭四個字,竟然會出現在這三兄弟身上?
“沈千戶,孟百戶,王爺有請。”
一身藍色團領葵花衫的三保從室內走出,比起上次見麵,三保沒多少變化,對待沈瑄和孟清和的態度卻明顯親切許多。
孟清和深吸一口氣,果然賭對了。
隻要護著世子三人從南京回來,哪怕隻是個不起眼的護衛,也必定是水漲船高。
灑落的香爐和其他物件已被宦官和宮人收拾妥當,燕王坐在上首,臉色紅潤,似乎比月前還胖了不少。孟清和低頭,錯覺,一定是錯覺!
“卑下見過王爺!”
“起來。”
燕王示意兩人不必多禮,開口問道:“倪諒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