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而望,視線近處是身形高挑,黑衣墨發的男人站在湖畔小亭裏。
凜冬時節風大雪大,柳依依路途上被風吹迷了眼睛,遠處乍見時候一眼便認出了這個背影不是日思夜想的那位,本想轉身就走,定睛一瞧卻覺得這個背影眼熟,但是細細回想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柳依依心中有失望情緒漸漸浮現,連帶將本來晴空萬裏的心情也攪和壞了,隔著虛空距離小亭還有一段距離,姑娘便頓下步履止步不前,語氣不慎和善的質問道:“你是誰,緣何故冒充鮫人行騙於我?”
“誰騙你了?”聞言黎信轉身回望,皮麵上掛著笑臉,“黑衣,黑發,身量高挑,皮膚蒼白,你且說說,我究竟是哪裏騙了你了?”
柳依依盯著他的笑臉一時回答不上,索性便也就不再回答了。
柳依依徑自走近小亭裏,石桌上早有為她沏好的茶,溫度正好,茶盞捧在手裏的時候,恰好暖了人心。
柳依依跟黎信的關係在倚風閣中最為要好,大抵是惺惺相惜寄人籬下的緣故吧,他們比較相熟。也正因如此,柳依依才明確清楚黎信這趟假扮鮫人約自己離開林家,必定懷揣著不可言說的秘密。
黎信是個商人,他從小便擁有經商天賦,就連一向嚴苛的無絕期都曾經肯定過他是這塊料子。商人重利不談情,所以柳依依對於黎信頗為防備。
“你專程到這裏來,所為何事?”
“還不是為了見你一麵,”黎信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被人通緝了?”
當時黎信乍聽見這個消息時,頗為震驚。他們認識很多年了,柳依依幾乎可以算的上是他看著長大的,雖說無絕期和江明宇有時候會逼迫這個姑娘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且還不許人家姑娘回家之外,總的來說,他們對待她還算過得去。
所以黎信很是震驚,甚至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直到心腹口齒清晰的將消息又一遍在他耳邊重複,他才相信這是事實。
‘唐雨柔’這個名字最初聽見是在俞長浩口中,印象深刻是在柳依依這裏,通過珊瑚夫人,黎信得知舊年裏一樁密不外傳的滅門慘劇,而唐雨柔似乎是見證慘劇全程的幸存者,之一。
柳依依露出警惕防備的神情 ,隱藏在寬袖中的手緊緊握住短刀,眼神之銳利,像是利刃試圖劃破黎信的偽裝。
“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情,而且我也知道事情的始作俑者是誰,你今天假扮鮫人約我出來,是不是同樣覬覦著我的腦袋的價值?”
“我承認我是商人,商人重利,”黎信歎息著說,“但是商人的心肝也是肉長的啊,我們都那麼熟悉了,難道你懷疑我會出賣你去換那點兒賞金麼?我又不是沒錢,更何況錢也不是萬能的。”
黎信的言語與他素日作風天差地別,但是他的態度之誠懇,令姑娘稍稍放下戒心。
柳依依仍心存疑惑,隻因為當初聽說倚風閣的江明宇和無絕期把自己當成魚餌釣魚時候,她真的氣昏了腦袋。姑娘剛開始的時候還不敢相信曾經舍命救下自己的無絕期,以及自小與自己親近的義兄,竟會做出如此下作的時候,那根本就是把她往死路上推。
柳依依像隻貓兒,毛發柔順,眼睛裏卻帶著針鋒麥芒:“你什麼時候改了性子?”
“大徹大悟了。”黎信回道。
“什麼?”柳依依一臉震驚,“你要出家了?”
黎信神情頗為尷尬道:“你這是往哪兒想呢,我隻是突然發現錢財是身外之物,比錢財更為重要的東西比比皆是,我不該沉溺於此。”
他頓了頓,又說道,“你的事情我起初也不知道,他們突然將你說成了另外一個人,乍聽說時我還感到奇怪呢,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他們似乎也並不打算告訴我這些。”
倚風閣中那些人,柳依依和黎信都是獨立的,但是江明宇和無絕期卻綁得很緊,為此黎信曾經私底下形容他為狗。
柳依依顯然放下了戒備之心,皺緊的眉頭稍稍舒緩:“那你什麼反應?”
“我找遍了你可能去的地方,林氏這裏我也找了一遍,”黎信眨了眨眼睛,唇角上挑,“我聽說林氏的小姐已經回來了,但是見過之後發現那個人與你麵貌相似,但是氣質行徑上天差地別,我就知道那肯定不是你。”
柳依依聞言笑了笑:“你眼神不錯。”
話鋒一轉,柳依依蹙眉又問:“你說錢財乃是身外之物,那你現在覺得身內之物是什麼?難不成你真的以為感情才是人世間最為重要的東西?”
“當然不是。”
黎信笑著湊近,聲調壓低說了兩句話。
柳依依沒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麼,還沒來得及問清,便兩眼一黑不省人事。
“空有錢財也沒有用,沒根基的樓宇終究要傾塌,”黎信皮笑肉不笑道,“你別怪我出賣,要恨,隻恨你太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