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說到這裏，不好再說下去了，有些忐忑的望了李玉成一眼。
“說完了？”李玉成端起酒杯，卻不飲酒，而是拿在手裏把玩。李玉成問完話，漢子不好作答，支支吾吾。李玉成將目光投向除張小午和陳漁之外的其他諸人，語調清冷：“想必大夥兒也都是這個意思吧？”
眾人沒有說話，沒人敢與李玉成的目光對視，雖然李玉成並沒有怒目圓睜。
李玉成轉動酒杯的動作很緩慢，收回看向眾人的目光，落在酒杯上，便再目不斜視，似乎有種別樣的韻律。陳漁安靜看著李玉成，莫名神采奕奕。
“不收份子錢，這對幫會來說的確少了一大進項，羅城六十四坊，半數在我們的掌控中，這個損失的確不可謂不大，況且與其他生意相比，這是最為不必費力的收入。”李玉成說話的聲音平緩而冷靜，但字裏行間透露的淩厲意味卻越來越濃，“但我想大夥兒應該不會忘了，與其他的幫會相比，咱們幫會的福利並不差到哪兒去，甚至說，還是最好的。中間的這個差價，是由我來彌補的。所以不收份子錢，損失的也是我，不是你們！”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們現在過得好不好麼？”李玉成說完，張小午冷笑道。
屋裏一時落針可聞。
好半響，漢子道：“大哥，小午，你們誤會我們了。其實我們說要收份子錢，並不是為了自個兒，而是為了幫會，隻有收入多了，幫會才能壯大。尤其是現在，咱們跟白虎幫一直在對峙，各方麵的較量都需要銀子，咱們也是想壓過他們。大哥曾近說過，打仗就是打錢嘛！”
“哦？”李玉成眉頭一挑。
“哼，你們真是這麼想的？”張小午質問一聲。
“千真萬確！”眾人連連表示如此。
李玉成見大夥兒模樣真誠，不像是作假，再者眾人一起走到現在，李玉成對他們也了解，當下心中也就輕鬆不少。
飲了一口酒，讓大夥兒將酒杯滿上，待氣氛轉換的差不多了，李玉成終於開口，臉色異常嚴肅，“咱們不收份子錢，自己地盤上出了事還無償解決，這事兒雖然是我規定的，當初大夥兒也都同意了，但是想必不少人心中都有疑問。說到底咱們就是一群流氓地痞，流氓還需要跟人家講道理、講仁義？這不是吃飽了撐著？但是今兒，我就把話跟你們說明白了，咱們這些流氓還就得跟人家講道理，講仁義！除非，大夥兒都隻是想一輩子在這廣陵城中做流氓！”
李玉成站起身，走到窗口打開窗，給眾人理解自己意思的時間。窗外，廣陵城猶如天上人間，城外，天地一片漆黑廣闊。
李玉成指著窗外對眾人道：“自黃巢之亂以來，天下狼煙四起，諸侯殺伐不斷，征戰不休，以至四分五裂，中原因是先後有偽梁、偽唐、偽晉。自古英雄起於亂世，當年淮南節度使楊行密以三十六人起於鄉野，數年征討，終成就霸業，當今皇帝六歲而孤，卻是一路披荊斬棘，謀而後動，在五年前成就帝業。天子、諸侯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為之！我等既生逢如此大爭之世，焉能不具備大爭之心？大丈夫縱橫沙場，與當時豪傑爭雄天下，死則氣壯山河，豈如碌碌無為生而人不識，死而人不知？”
說著，李玉成環視眾人，目光逼人，見大夥兒眼神漸漸炙熱起來，繼續道：“現如今天下十國鼎立，各隅稍安，但天下何日不一統，紛爭便不會停止。現如今控製中原的偽晉，事契丹如父，割讓燕雲十六州，卑躬屈膝，惹得人神共憤，此等王朝，必不能長久。東邊吳越與我爭雄之心不死，西邊馬楚內亂之象已顯，不久必大亂。當如此絕佳時機，眾兄弟難道就沒有一點雄心壯心，欲與當世梟雄爭天下的誌向？”
眾兄弟紛紛高呼，麵紅耳赤，情緒高昂。張小午雙眼通紅，模樣更是駭人。
李玉成回到座位上坐下，將語氣平靜下來，“既然我等有如此鴻鵠之誌，又豈能將目光局限於眼前的蠅頭小利上？需知一時財物都是小利，人心才是大利。這些年我們不向百姓伸手要錢，反而幫助其解決困難，加之白虎幫的反麵襯托，已經積攢起了不錯的口碑。如此到了需要之時，我等振臂一呼，必然應者雲集，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好，都聽大哥的！”眾人都道，再無半分疑慮。
李玉成點點頭，從陳漁手中接過酒杯，又對眾人道：“某近日所言，還往各位兄弟回去好生思量，既然我等以天下為誌，便不能不先正心修身，練出一身本領。若無一技之長，到時怎麼與人爭雄？”
眾人紛紛應聲，李玉成也不多言，當下便與眾人湊到一起，根據眾人的特長，商議各自的發展方向。
如此，良久之後，眾人抬頭大舒一口氣，都露出欣然激昂之色。
見眾人如此模樣，李玉成心中稍定，也知道自己這些年來做一個有文化的流氓，已經做出了成效。
少頃，在眾人酒罷欲散的時候，張小午出去聽了一個消息，回來的時候臉色陰沉，咬牙切齒，對李玉成道：“大哥，白虎幫那群孫子放火燒了一品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