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罷,李玉成收拾了碗筷,在李安心得意的眼神中乖乖跑去洗碗,心裏誹謗一聲長江後浪推前浪,教會徒弟搞死師傅。
忙活完了這些,李玉成徑直走進自己的書房,李安心已經好整以暇等在那裏。書房裏有滿滿三架子書,圍成三麵,另一麵放著李玉成的書桌,自高腳桌盛行以來,用的最多的地方,怕就是讀書人的書桌了,盤腿坐在地上和坐在椅子上,哪個姿勢用來寫字更舒坦自然是不言而喻。
李安心在書桌前翻看《大學》,姿態優美。美女跟一般人的差別在於,一般人毫無美感的一般動作由美女做出來,就莫名要好看起來,而有內涵的美女跟一般美女的區別在於,內涵美女的舉止永遠比一般美女來的賞心悅目,能給人心靈上的享受。李安心就是如此。雖說李玉成是李安心的親弟弟,但事實上,李安心的親弟弟早在十年前就沒了,她麵前的這個親弟弟,其實不過是一個……“普通”男人。
但李玉成知道,每天到了這個時候,都是最為神聖的時候,萬不可插科打諢,否則,後果自負。李玉成在書桌後正襟危坐,朝李安心示意:“姐,可以開始了。”
李安心輕輕頷首,拋出每日必問的第一個問題:“你為何名為玉成?”
“艱難困苦,玉汝於成。”李玉成如此回答。
李安心不知道,李玉成心裏正在反問:你為何名為安心?答曰:不知。
李安心深深看了李玉成一眼,李玉成麵容肅穆。
“今兒考《大學》一題:正心,齊家,治國,平天下。”李安心出考題的時候,並沒有再翻看書本,而是將它放在了李玉成的書桌上,說完,李安心靜靜等待李玉成的答案,那份從容,瞬間似乎有了一種一切都在掌握的自信——那是對典籍理解透徹的自信。
李安心的安定從容讓李玉成一陣目眩,趕緊默念一遍“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袛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這才開始娓娓道來:“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惕,則不得其正……所謂齊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所謂治國必先齊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所謂……”
“正心,說的是無論何時,都要讓自己的心靈中正、寧和,安泰,堅不可摧。任由外物如何變幻,我自抱元守一,不動如山。”
一問一答,順利流暢,一環接一環。
估摸著誰也想不到,一個白日在外與人爭勇鬥狠的流氓,一個給富貴公子下套騙錢的地痞,竟然會在夜深人靜之時,在家靜坐,苦讀詩書,鑽研典籍。
心在遠方,路在腳下。
半個時辰之後,李安心對李玉成的考驗結束,滿意的笑了笑,笑容中有些李玉成不能理解的欣慰,“今兒就到這為止吧,時候也不早了,你去看花燈。”
“姐,你還是不去麼?”李玉成站起身,收拾好書籍,有些怨念的問道。
“以往年年都不曾去,今年又能有什麼不同?”李安心不以為然的一笑而過,出門的之時頓了頓,轉身囑咐道:“明日去你林師父那兒,記得帶上禮品。”
“知道了,老規矩嘛!”李玉成和李安心一起走出屋子。
李安心口中的師父,那是李玉成這些年的武藝師父,李玉成一身武藝,除卻前世記憶的殘留,便是這位林師父的功勞了。
……
便在這當口,院門被敲響,很急促的敲門聲。門外傳來張小午焦急的聲音:“大哥,大事不好!”
李玉成應聲開門,就見張小午火急火燎的站在門口,昏黃的燈光下,張小午額頭汗珠密集,“大哥,坊門來了一群官差,揚言要來拿你!”
“官差,可是馮侖差的爪牙?”李玉成還算冷靜,低聲問道。
“八九不離十。”張小午恨恨道。
馮侖貴為團練使之子,今日在一品閣受辱,李玉成也知曉他必不可能善罷甘休,來報複是早晚的事情。
“玉成,何事?”還未進屋的李安心聽到動靜,在門口停住腳步,回首問道。
“沒什麼事,小午迫不及待要去看花燈呢。”李玉成回頭微笑,張小午佯裝成正常模樣跟李安心打了招呼。
李安心也沒深究,轉身進屋了。
“走吧,去看看。”李玉成關好院門,和張小午一起向坊門而去。
走到半路,兩人就看見五六個帶刀官差,隻不過這群官差被黑壓壓一片、數十個年輕人圍在中間,寸步都挪動不得。這些年輕人,便是麵對官差,神色間也不見絲毫怯懦,有體魄強壯者,擋在官差前麵,大冷天隻著一件單衣,露出半截臂膀,強壯的肌肉奪人眼球,示威意義明顯。反觀那些官差,雖然不懼,但也全然沒有趾高氣昂之態,被眾人圍困在路中不能動彈,也不敢發怒,隻敢色厲內荏的嗬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