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成沒有正麵回答士子的問題,隻是指了指眼前這些可憐孩子,“這些年中原混亂不堪,導致南逃流民甚多,而偽晉事契丹如君父,契丹掠中原如虎狼,石敬瑭不思保境安民,隻知強取豪奪以諂媚契丹,寒透天下人心,致使不少有誌有血性之士,和那些生活難以為繼的百姓紛紛南渡,湧進大唐境內。廣陵乃江北第一大城,首當其衝,這些年城外難民一直頗多。你看那邊,街角那些誠惶誠恐的漢子婦人,都指望著這些孩子給他們帶回一些果腹之物。”
士子輕輕點頭,麵色不變,旋即又道:“恕某直言,難民多而分散,閣下隻在門前行善,恐難了卻多少事。若是閣下願意發慈悲之心,必能做的更好。”
“你是說我隻管自掃門前雪?”說到這裏,李玉成才認真打量了士子一眼,“收攏安撫流民,大唐有國策。某隻是一介小民,能做的有限得很。”
李玉成說完,拱手告辭,走進酒樓。
士子詫異的看著李玉成進屋,眼中滿是不解。
沉思良久,方才舉步離去。
……………
頭頂夕陽的輪廓,腳踩夕陽的影子,行走於土牆木屋之間,李玉成的身影漸漸與廣陵城融為一體。
這般景象,自李玉成因為前世一場海嘯穿越而來,已有十餘年。
因為是上元節,夜裏沒有宵禁,因而這日暮將至時分,街上的行人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多了不少。上元有燈會,這會兒無論是達官顯貴,還是一般人家,都在忙著準備自家的彩燈,有實力的人家,還會將自家的彩燈做的別致,甚至做出燈樓燈塔。到了夜裏,整個廣陵城都會燈火通明,煙花璀璨,江山如畫。
長樂坊西坊門內,幾個孩童正在玩耍,見到李玉成,這些孩童一股腦兒圍了過來,拉拽著李玉成的衣襟,嘰嘰喳喳不停,極為親切。李玉成和這些孩童鬧騰一番,答應了今晚帶他們去看花燈,再往前街坊鄰居便多了起來,熟絡的與迎麵而來的“三姑六嬸”打招呼。
“大郎,這是今日的蔬菜,還有這條草魚,剛剛送來的,你看,還跳著呢。是不是老規矩?”路過菜攤的時候,李玉成照例停了下來。攤主是個中年漢子,生的虎背熊腰,這會兒正在收攤且已經收的差不多了,看到李玉成過來,趕緊從腳邊拿出包好的蔬菜來。此時天色已暮,但這些蔬菜卻還難得的新鮮的很。
“老規矩。”
“好嘞!”漢子麻利的殺魚去鱗,三兩下的功夫,在漢子極具藝術性的操作下,一跳活蹦亂跳的草魚就成了一件半成品。
李玉成接過包裹,正要掏錢,不料這漢子卻道:“今天這魚就不用給錢了,算是某送的。”
“這如何使得……”
“無妨無妨,這不今兒上元節麼,大郎就別跟某客氣了,圖個喜慶!”漢子憨厚的笑了幾聲,“再說,自打大郎你們把白虎幫那群人趕出長樂坊之後,就沒收過我們份子錢,還替我們省了不少銀子,這些真不算什麼。”
“那好,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李玉成也不打算多客套,哥就不是一個矯情的人。
“好,好!”漢子了嗬嗬的笑了幾聲,忽然想起一事,在李玉成轉身要走之前道:“大郎,今晚你帶我家東兒去看花燈嗎?她都跟我嘮叨好多天了,一定要我給你說說……哎,大郎,你別走啊,大郎,大郎……”
李玉成幾乎是落荒而逃。
這些年隨著李玉成快到及冠之年,手裏有“事業”又有錢,街坊中不少待字閨中的少女和媒婆都盯上了李玉成,李玉成不堪其擾,頗有些痛苦不堪。這不正慶幸自個兒逃出生天,耳旁立馬就傳出一聲欲語還休的嬌喚:“大郎……”
在永樂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若是路上有人見麵就叫一聲“大郎”,那必定是叫李玉成,這個本來尋常的稱呼,在這裏已經成了李玉成的專享稱號。
李玉成嘴角抽了抽,尷尬的站住腳,轉身強顏歡笑:“東兒姑娘,啥事兒?”
眼前的東兒姑娘年方二八,談不上貌美如花,但彼時這欲語還休一低頭的溫柔,確實恰似河邊水蓮花的嬌羞。羞怯了半響,東兒姑娘見李玉成始終一副無辜無害無添加劑的模樣,還是禁不住鼓起勇氣道:“那個,我阿爺給你說了嗎?”
“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