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直到第三天傍晚才醒過來,意識沉浮間便隱隱聽到禪音,他的意識便隨那道禪音越來越清醒,等他睜開眼睛時便看到了盤腿坐在蒲團上正轉著念珠念佛的戒殺大師。
戒殺大師將一段佛經念完,這才睜開眼睛看向安吉,見他眼中依然帶著紅絲,便知他體內真氣依然紊亂。
他心中微歎,緊盯著他問道,“安施主可還記得日前發生的事?”
安吉沉默半響才啞著聲音問道:“白一堂怎樣了?”
見他意識清醒,戒殺大師鬆了一口氣,道:“白施主傷了內腑。”
安吉閉上了眼睛,緊了緊拳頭。
“你們是如何打暈我的?”安吉一旦瘋癲起來便全無記憶,他隻記得與白一堂戰得正酣,酣暢淋漓之時便覺內力紊亂,真氣竟倒施,之後的事他隻有些零星的片段。
但他知道自己發狂時的恐怖,期間有沒有害人性命,這總是要問清楚的。
若是傷了,該賠的賠,若是死了,他這一條命也好還給人家。
戒殺大師察覺到他身上的灰敗氣息,忙道:“不是我們打暈你的,當時你發狂,我們都近不了你的身,是黎施主撒了迷藥這才製住你的。”
說罷將那天晚上的事細細的說了。
安吉愣了半響才道:“他倒是收了個好徒弟。”
戒殺大師點頭,雖然那位女施主膽子大了點,不守規矩了點,但好在避免了傷亡,這就足夠了。
見安吉垂首沉思,他便問道:“安施主,你已和白施主比過,應該知道你們勢均力敵,真要分出一個勝負來隻怕會兩敗俱傷。”
安吉沉默半響,搖了搖頭道:“我若是不走火入魔,繼續比下去必是我輸,白一堂的耐力比我強。”
他輕功又好,耗也能耗死他。
想通此節,安吉心口一鬆,臉上竟帶了淺笑,“大師,你準備為我散功吧。”
戒殺大師胸中壓著的一塊石頭徹底落下,他起身對安吉行禮道:“安施主大義。”
以安吉的地位和能力,他不想散功誰也逼不了他。
不散功,他發起瘋來多半是傷別人,他武功高強即便是瘋了江湖上也沒人敢欺負他。
但他要是散功……
先不說他的身體在散功後能否承受得住身上的舊疾暗傷,隻說他散功後在江湖上的地位落差就夠讓人難受的了。
安吉這些年瘋瘋癲癲時可得罪了不少人,不說那淩厲的手段,隻那張嘴就恨不得讓人撕了。
他散功後形同廢人,就算鬆雲子對這個師弟能夠一如從前,底下的弟子卻未必會再敬著他。
安吉這一應完全是犧牲自己的利益全然為他人,所以戒殺大師這一禮行得鄭重。
就是白一堂聽說後都忍不住一歎,從心底敬佩他,偷摸著拎了一壺酒去找安吉。
倆人帶著傷喝了一晚上的酒,第二天白一堂就偷偷摸摸的溜回房間洗澡,還特殷勤的將二林送來的藥一飲而盡,破天荒的沒開窗散味,企圖用藥味掩蓋酒味。
顧景雲來後才給他推開窗,微笑道:“師父放心,寶璐早知道你偷喝酒了,昨天晚上她不去攔那就是同意了,您不用費心遮掩。”
白一堂放心了,大大方方地頂著一身酒氣出去晃蕩,但他總覺得中午和晚上的藥比以往的要苦些。
黎寶璐正在安吉的房中替他療傷,戒殺大師特意去請她過來給安吉調理身體的,“散功損傷身體,他本就有傷,不敢傷上加傷,因此想請黎施主幫忙調理一下,等他身體更好一些再動手。”
黎寶璐沒意見,替安吉處理了外傷後便替他開藥調理,“正好,恩伯他們要去買年貨,到時候讓他們把藥帶回來就行。”
習武之人身體強壯,即便是內傷也好得比別人快些,還未過年白一堂的傷就好了,連藥都不用吃了,隻需用膳食再調理一段時間就行。
而安吉的傷好的就要慢些了,他體內真氣一直紊亂,黎寶璐試著探進內力幫他調理過,但因不同源,而且他體內真氣暴烈,竟差點反噬過來,黎寶璐不敢再試,隻能用藥調理。
但藥若是有用嵩山派的人早把人治好了,黎寶璐開的藥也就隻能治好他內腑受的傷和外傷,對經脈中逆行的真氣一點辦法也沒有。
因不能調用真氣,所以他好的要比白一堂慢很多,等過完了年,黎寶璐和顧景雲收了一圈的紅包後他的臉色才日漸紅潤。
在每日例行一次的把脈後,黎寶璐道:“內傷已經好了。”
正在與安吉下棋的白一堂手一頓,手中的黑棋便隨便找了個位置落下,蹙眉道:“總要過了元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