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同秀才(1 / 3)

外麵雪花紛飛,鎮上的小酒館卻生意興隆。這樣的天氣裏,大夥多半都縮在家中,呆在家裏無聊,有兩個閑錢的便來到小酒館裏,花上點銅板就能在溫暖的酒館裏喝酒聊天呆上一整天。

因此,外麵雪越是下的大,酒館裏卻越發的熱鬧。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緊接著厚厚的布簾子被掀開,一陣寒風夾著雪花倒灌進來,讓屋裏的人冷的打了個哆嗦。

門口的一桌幾個漢子便不耐煩的喊道,“快關上,關上。”

從外麵進來的是一個身著長袍夾襖的中年男子,不過雖是身著長袍,但衣服卻是補丁摞補丁。整個人也是銷瘦憔悴著的,胡子拉碴。

“溫兩碗酒,要一碟鹽煮花生。”

中年長袍客走到高高的櫃台前,將九個黃澄澄的銅元排在櫃上。

櫃台後是坐著一個手籠在袖中,戴著瓜皮帽的掌櫃,旁邊還站著一個十多歲的小夥計。老掌櫃的並不急著收錢,也沒讓夥計馬上去打酒。

他目光隻是輕輕往那九枚銅元上一瞄,便輕笑著道,“九個小子可溫不了兩碗酒,更不了一碟花生。如今天寒地凍的,物價也漲了啊。一碗黃酒,得兩個大子了,你要是還要溫兩碗酒再加一碟鹽水花生,現在得三個大子兒,你這九個小子不夠,還得加六個小子。”

青白臉色的長袍客嘴裏嘟啷了幾句,可身上實在是拿不出六個小子了,他也不好意思說沒錢轉身離開。最後隻得道,“拿粉筆來,我在這小黑板上先掛上六個小子,回頭給你就是。”

掌櫃的倒也沒不許,這長袍客也是小酒館裏的老熟客,雖然也經常會掛些帳,但人品總還不錯,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會來把錢還上,將賬消了。不似一些穿短打的窮漢醉鬼,酒總是喝不夠,卻又總不夠錢,帳掛在那裏,總是結不清,還越積越多。

“你自己寫上吧。”掌櫃的也懶得自己動手,示意夥計遞了一支粉筆過去,讓長袍客自己在櫃台邊小黑板上自己記帳。

長袍客拿起粉筆,很熟練的在黑板上僅剩下的一點空處先寫了兩個很有力的漢字,將勳,然後在後麵寫上一行小字,六文銅板。

小夥計已經到一邊酒壇裏去打酒,酒壇子就擺在櫃台邊上,那些短衣顧客每次總要盯著夥計打酒,看裏麵有沒有水,又要看到打出來的酒親自送到一邊的熱水中溫,絕不讓夥計有摻水的機會。

不過蔣勳每次是不看的,他也不是信任夥計,隻是覺得那樣的行為丟他讀書人的份。他也舍不得加幾個銅板到裏麵的桌子去,更舍不得出包房費,因此他就在外麵喝。不過他又不喜歡跟一群嗓門極大隻愛吹牛說縈話的粗漢一起並桌,因此每次來喝酒,他都會直接站在櫃台邊上喝酒。

每次來喝酒,他必定要喝紹興黃酒。其實酒館裏的酒根本不是紹興黃河,不過是普通的黃酒,大家心知肚明,也不說破,賣的時候依然打著紹興黃酒的名頭。

除了這紹興黃酒外,酒館裏還賣白酒,也賣紅酒,甚至還賣啤酒。不過大家最喜歡喝的還是黃酒與啤酒,一般大家都稱黃酒為冬酒,說啤酒為麥酒。到是白酒與紅酒,雖有賣,但喝的人少,主要是太貴。

白酒還容易醉,這不符合大家幾杯啤酒在酒館裏混一天的打算。

蔣勳卻隻喝黃酒,每次都點紹興黃酒。

要酒自然也會有些下酒的點心,比如鹽煮筍幹,或者茴香豆、或者鐵蠶豆、炒黃豆、鹽水花生,若是有錢的,一般會要個裏麵桌子,再點上個一碟炒肝或者五香牛肉又或者豬頭肉之內的,如果更有錢的來了,一般直接點包廂,還可能會點上燒雞燒鴨之類的。

不過多數人還都隻是坐在樓下大堂的散座,打杯麥酒或者冬酒,然後要碟最便宜的筍幹。

蔣勳雖然是穿長袍的,還會在黑板上自己記帳,是個讀書人。可大家對他卻沒什麼敬畏,畢竟這是個每次都站櫃台邊上喝酒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蔣勳雖是讀書人,但他沒有功名,連個秀才都不是。秀才都不是,大家夥當然也就能跟他平起平坐。

一見到他又來喝酒了,便有熟悉的故意嚷道,“蔣夫子,你不是在京城參加會試嘛,怎麼來喝酒了呢?”

蔣勳青白的麵孔微紅,睜大眼睛說,“你們為何憑白辱我?”

“這怎麼是辱你呢,讀書不就為了參加科舉嘛,怎麼的你卻不去啊?”

蔣勳便漲紅了臉,額頭上青筋都露了出來,還分辨著道,“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這並不是容易的事情。天下讀書之人百萬,多如過江之鯽,可每三年一科,取士不過數百,正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何其難也。”

蔣勳也隻是普通人家出身,從小讀書。人說寒窗十載苦讀,就以為真的十年就能金榜提名,可現實卻是,他都已經年過三十了,從四歲開始開蒙,到現在讀了近三十年的書,從十二歲下場,到現在一共參加了七次縣試。

結果就是,他不但沒能考個進士舉人,甚至連個秀才都沒有考上。

事實上,縣試府試院試,童試三道大關,他隻過了縣試,卻在府試這道關卡屢屢被刷下來。三十多歲了,卻還隻是一個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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