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的任何動物,被子彈擊傷後,都很難再存活下來。因為它們不懂人類的醫療方法,多半會因彈頭的感染和殘肢的腐爛而死掉。

在射擊的戰場上,衝鋒時,手裏沒有武器的人,最不容易吸引彈頭。沒人會把緊迫時間和激射的子彈浪費在最不可能傷害到自己的進攻者身上。而我射殺鬼猴,也是先打最靠前的那些。

浸入海水中的鬼猴,雖然隻露出一個小腦袋,但可以想象著它在水下的軀體,向其軀幹射殺。打進海水中的步槍彈頭,像一枚袖珍的魚雷,頂出一條細長的白線,鑽透了想衝擊過來的身體。

黃昏暗淡的光線,不足以看清淺海上泛起的血色。唯一能讓這些矮小凶殘的野人安靜下來的方式,就是死亡。它們雖然有著靈長類的特征,卻與我們這種文明程度高度發達的靈長之尊無法溝通和共處。這種對峙,隻有兩種可能,要麼剿滅它們,要麼被它們剿滅。

步槍第五次打光彈夾子彈的時候,已有大量的鬼猴死屍漂浮在海麵上。鬼猴的肚子,是全身最鼓囊的部分,所以晃動在海水表麵時,很像半禿頂的老人在露著頭皮潛遊。

鬼猴群的刺耳尖鳴,變得越來越小,現在海岸上,還殘餘著半數,估計還得再打光五六個彈夾,才能將它們徹底殺光。我感覺視網膜上的圖像重複疊加很厲害,這必然導致虛發的概率增大。

那些原始的吹管兒,七零八落的掉在沙灘上,像一群小孩用竹竿兒打鬧後丟下的爛攤子。鬼猴吹出的第一枚毒刺,應該爆發力最大、射程最遠。畢竟它們不是機器,肺活量和腮幫都是肉生的。

這和野豹的追獵極為相似。一隻成年豹子,捕獵時第一次追擊奔跑的羚羊或麋鹿,成功率很大。因為它靠得就是爆發力,在極短的時間內,把體能轉化成動能。如果四次都追咬不到,這隻豹子餓死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就算最後一次捕獵到食物,可由於體能大量消耗,鬣狗就會直奔而來,叼走這頓來之不易的美餐。

那些浸有毒液的木刺,並沒像我想象的那樣,隔著百米遠的海水,朝我們的大船吹射,盡管鬼猴已經憤怒到了極限。

這種殺傷距離,就和文明科技的距離一樣。而且,我身後還有一把有效射程在九百米的狙擊步槍,若是鬼猴能理解出這種意義,恐怕不會見了人就追,早該反過來逃命。

“砰。”我雖然有些昏迷,可仍能清晰的判斷出,這一聲槍響,從我趴著的身後發出。我扣動扳機的手,恨不得立刻摸到後腰,拔出手槍反轉過身。

如果是滄鬼這個老賊掙脫了繩索,已經舉著一把長槍,悄悄站到了我們的身後,我大腦裏想到的這種反擊動作,無異於自尋死路,滄鬼會立刻把我槍斃。

理智的做法,就是停止射擊,趴著一動不動,等待身後傳出命令。這一刻,除了岸上的鬼猴,還在不知死活的亂叫,甲板上的一切,像靜止了似的,聽不到任何聲響。

我慢慢鬆開握住步槍的手,輕輕將趴著的身體翻轉,沉重的頭枕在涼硬的船舷,雙眼裏模糊得很厲害,仿佛突患了高度近視。

朦朧的影像中,能清晰的看到一個女孩,她站在我身後,正擺成“K”字型,端著狙擊步槍向岸上射擊。

是蘆雅,她居然在裝好狙擊子彈後,沒有任何征兆的射擊起來。“別,別站在我後麵開槍,你打不到的。”斷斷續續的說完這些話,我甚至連並攏嘴巴的力氣也沒有了。

池春急忙過來,用柔軟的胳膊托起我的頭,另一隻手開始解我胸前的衣扣。用來包紮傷口的布條,本是裝在蟒皮袋子,可現在全丟在了沙岸。

池春生怕我昏迷過去,她焦急地問:“艙裏的衛生藥品在哪?我去拿,你快告訴我?”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很槽糕,就努力試著用半昏厥的大腦回憶。

“艙大廳中央,通道,臥鋪牆上掛著。”聲音幾乎是從我的牙縫裏擠出來的。池春聽完,緩慢而急速的放下的我頭,站起身子就往大倉裏奔跑。我本想喊住她,拿上我後腰的手槍,可嚐試了幾次,都沒能張開嘴巴,她已經火急地跑到了甲板中間。

“砰。”又是一聲狙擊步槍的響聲。蘆雅還保持射擊姿勢,猶如射擊隊員在參加比賽。此刻麵對全身無力的我,她是如此的像一個倔強的孩子,絲毫不理會我剛才的勸解,繼續地開槍。

伊涼見到這種情況,也急忙蹲跑過來,撿起阿卡步槍,趴在我身邊向島岸上射擊。槍膛裏的銅色彈殼,劈裏啪啦崩到我右耳的甲板上。激烈的連發中,時不時夾雜響起一聲狙擊步槍的射擊。

迷離的眼神中,我又望到了天際上空的火燒雲。這一次,那些絳紅的雲朵,比我昨日在穀頂醒來時看到的還要濃烈。它們有的像奔騰的棗紅馬,有的像身上著火的山羊。這種感覺,使我覺得自己更像是躺在一條火線飛射的戰地壕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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