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一看,竟是穀雲天的武器。順著鎖鏈延伸的方向看去,地上正躺著一個人。
清淺幾步踏了過去,借著月光看向此人的臉,是穀雲天。他仰麵躺在地上,胸口處有一個大大的血窟窿。
他死了。
強烈的恐懼再度襲上她身,清淺瘋了般地奔向每一具屍體,壓抑著心中的恐懼,去觸碰那些交疊冰冷的屍體,將他們一具具吃力地拖開。
無暇顧及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肉之氣,甚至是殘肢斷臂、破碎的容顏,清淺隻是埋著頭在屍身中一一翻扒。
她隻有一個念頭,要將連澈找出來。
她腰身彎到酸痛,手扒到麻木,周遭的屍身更是被她翻了遍,仍沒有找到想要看到的那個人。
清淺呆呆跌坐在地,心中的哀戚與委屈瞬間洶湧而出,她扯開嗓子嘶啞地朝死寂的樹林中無望地大喊:“連澈,渾蛋!你快出來!!!”
原以為淚已流幹,可她眼周的肌膚還是在幹冷的裂痛中,被溫熱的液體寸寸浸濕。
因方才的激烈舉動,她的傷口已全數崩裂了開來,鮮血從傷口處湧出,順著手臂緩緩淌下。
清淺淚眼迷離地環顧四周,喃喃道:“既然不能兌現承諾,為何要說許我一世。你騙人!”她微啞著嗓子,嗚咽起來。
樹林的上方,有幾隻飛鳥從夜色中劃過,似是被她方才的嘶吼所驚擾。一陣微風迎麵拂來,卷著血腥之氣緩緩而過,樹葉沙沙作響。
口中嗬出的氣息卷帶著淡淡白霧層層消散,清淺呆呆地沿著飛鳥而過的方向看去,那幾隻鳥兒停落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
目光所及之處,黑暗中似有點點微亮的銀光在閃動。
清淺心中一緊,迅速站起身小跑過去。直到靠近那抹光亮,她才發現,這竟是一塊隱於黑暗中的大石。如此隱蔽的地方,若不是有這抹光亮牽引,很難在這樣的夜間尋到。
而吸引她前來的,是大石上的一個小水坑。那水坑淺淺的波紋中,正倒映著一抹銀色的光影。清淺細細地盯著水中的光影,微揚了眉,那似乎是……軟劍。
這柄軟劍,連澈從不離身。
順著光影反射的方向看去,她終是在黑暗中尋到那柄直直插在泥土中輕輕搖曳著的軟劍。
強忍著心中的激動,她向著軟劍走著。在另一塊大石的背後,她發現了倚著石壁靜靜而坐的連澈。
此時,他的頭輕垂而下,一身月白的錦袍,幾乎已染成了火紅。
清淺緩緩蹲下身子,將手顫抖著撫上了他輕合的眉眼。她指尖探上的溫度,幾乎已是冰涼。
她的心髒猛地一縮,指尖探上他的鼻息,卻是什麼也未感受到。她顫抖著將手緩緩下移,屛住氣息撫上了他的脖頸處,似乎能探到他淺弱的脈搏。
望著他輕合的眉眼與蒼白的唇,清淺鼻子一酸,哽咽著開口,“連澈。”
靠坐在大石旁的男人,卻無任何回應。
淚珠滴落在他那鮮血染成的紅袍上,“連澈……”她喚著他的名字,帶著濃重的鼻音。
輕輕搖晃著他的身子,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的名字,回應她的,隻有那小水坑中滴答的水落之音。
她不知道他傷得到底有多重。
她隻知道,他在哪裏,她便在哪裏。
輪回不滅。
不遠處,隱隱傳來了說話聲,清淺一個激靈,將插在泥土內的軟劍抽了出來。
此時,已有浩浩蕩蕩的人群緩緩而來,他們手執的火把,似要將整個樹林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