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璃剛想開口說點什麼,他已邁開步履,轉身離去。低頭猶豫了片刻,她走到顏銘的廂房裏。
顏銘正望著自己的掌心發著呆,傷口還未包紮紗布。
柳璃見狀,將茶壺放下,急急開口道:“都已化膿了還不小心些!”她清靈如水的聲音中透了一抹微微的輕責。
看到她如此焦急,顏銘輕笑,“我是男子,這點小傷不算什麼。倒是你,忽然如此激動做什麼?”
柳璃瞥了他一眼,在圓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水朝嘴裏灌去。可茶水太燙,她剛喝了一口,便猛地將水杯拋在了桌上,一張臉因燙到口舌而皺成一團。
見得她如此嬌憨的神態,顏銘不禁揚聲而笑。
入夜後,穀雲依被她大哥派人尋了回去,柳璃一人在床上躺了許久,毫無睡意。眸光探向微開的窗欄,她緩緩坐起了身,想起今日容仙的話語,她微歎了口氣,心中不覺動容了幾分。
將衣裳穿好,柳璃拉開木門,朝顏銘的廂房走去。走到他房前,她剛要伸手敲門,雕花木門卻從內被人拉了開來。顏銘出現在她麵前。
四目相對,二人久久無聲。
許久,他終是率先打破了沉默,“進來坐會嗎?”
柳璃緩緩踏入廂房,隻覺燭火讓房內透出了一抹輕暖氤氳的光耀,不媚不烈,卻妖嬈曖昧至極。
圓桌上靜靜躺著一隻塤。柳璃拿起塤仔細看了看。這塤上有著精美的雕刻花紋,紋路甚為古怪,看來價值不菲。
“方才隱約聽到塤曲,原來是你在吹。”轉過臉,她望向身旁男人。
顏銘輕聲應道:“是否我影響到你歇息了?”
柳璃笑著擺了擺手,否認道:“恰恰相反。我心中有些悶堵,但你吹的塤曲卻婉轉悠揚,令人舒心。”微低下頭,她輕輕眨了眨眼,“方才在窗邊,隱約見你房內的燭火還亮著,我便想你可能還未歇下。”
見她似有拘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顏銘唇角微揚,打趣道:“我要死了。”他緩緩而語,清悠如風的聲音中透了抹微微的笑意。
柳璃心裏一驚,忙開口問道:“你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顏銘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臉認真地應道:“你再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我便會因為想不出逗你開心的辦法而愁死。”
微微一頓,柳璃錯愕地看著他,認真地吐出了幾個字,“你能再討厭點嗎?”
聽得此言,顏銘卻是笑了,他彎彎如月的眉眼在橘色燭火的映襯下,顯得越發輕媚迷離。
他替柳璃倒了一盞茶,推至她麵前。
看著茶杯,柳璃忽然想到了什麼,“你的手受傷不輕,還能吹塤?”
她話音剛落,顏銘就執起了桌上的塤,而後便有一支清悠纏綿的曲子從他指間盈盈飄蕩而出。
這曲音靈柔空幽,婉轉中帶著抹別樣之音,似隱隱能將人的思緒帶到千裏之外的江南。
柳璃雙手托腮,靜靜地看著他。
她的心,已有多久沒這般平靜了。
那些記憶,雖是不甚清晰,但她內心的疼痛,卻是如此清晰。
此時此刻,她心底那些莫名的傷痛都已隨他悠長的塤曲漸漸消散,離她遠去。也許正如他所說的那般,將那些傷痛當做上輩子的記憶,便是最好的方式。
如今,她周圍的一切都是新的,新的人生,新的朋友。
這樣的日子,很好。
一曲吹畢,顏銘側過臉,望向身旁女子。柳璃輕合上眼眸,唇角凝出了一抹淺淺的弧度,“顏銘,能再吹一曲嗎?”
顏銘輕笑,將塤再度移至唇邊。又一曲清音,在他靈活的指間悠悠蕩漾而出。
許久,柳璃忽然一驚,抬頭望向他的手。那層層疊疊的雪色紗布中,已隱隱映出了一抹紅。
直起身子,她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塤,皺眉道:“你是傻子嗎?”
顏銘直直看向她關切的目光,毫不避諱地應道:“如果可以,我想當一輩子的傻子。”
被他熾烈的目光盯著,柳璃別開眼,輕輕道:“夜深了,你好生歇息吧。我不打擾你了。”說完不再看他,隻是徑自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