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一個上元節,連澈還未登基。他們幾個尚書房關係較為融洽的孩子,便偷偷相約去宮外看花燈。
當時一同出遊的有連澈、連彥、竹煙、清洛與他。那時,清洛與連彥並未在一起,連澈也不曾喜歡竹煙,但自己已對這女子暗生情愫。
大街上,往來的人群大多駐足在街邊,猜著燈謎,觀賞花燈。他們幾個孩子幾乎寸步難移,隻得一個個從人群中輪流穿過。
幾個人中,連澈的脾性最為冷漠孤僻,也很少說笑,這使他看上去甚不合群。可每次當自己與連彥踴躍猜著燈謎卻屢試不成時,他都會在最後慢慢道出謎底。
他知道,竹煙看連澈的眼神很特別,但那人卻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惜字如金。
自己與連彥年少輕狂,都願在女孩子麵前展露才華,卻每每被這個性格最為隱忍、沉默寡言的連澈搶了風頭。
某日,竹煙在同連澈說起自己喜愛的物件時,恰巧被他經過聽見,他便記在了心裏。
那日在花燈小販處,他意外發現了那樣東西,便不動聲色地買了下來。那時尚年少,許多情意不知如何表達,他隻花錢雇了個路人,讓他將那樣東西送去給竹煙。
看著竹煙接過吉服娃娃時的驚喜模樣,他的唇角盡是愉悅。
她向路人打聽送娃娃的人是誰,那人淡淡一笑,將手指向自己所在的方位。可就在此時,一群人潮瞬間湧來,將他衝到了一旁。
待他奔回原地時,卻見竹煙正拿著娃娃略顯羞澀地對連澈說:“沒想到,我隨意提起的,你都記得。”
連澈則一臉莫名地看著她,卻也並未多言。他總是那樣淡淡的。
也正因如此,那一年的上元節,便陰差陽錯地成就了連澈,也讓那二人的關係似乎更近了一步。
他完全可以想象,竹煙拿著那個吉服娃娃歡快蹦至連澈麵前時的驚喜。而那女子捧著娃娃對淡漠不語的連澈淺笑時的模樣,他此生也絕無可能忘記。
清淺端著茶點來到重華殿前,看到昨日那個倚在連澈身旁眉眼含笑的女子正跪在殿前,一聲不吭。
依舊是妍豔的衣裙,容顏明媚。隻是她垂在身側的手已凍得通紅,膝蓋也在微微顫抖,許是跪了有些時候了。
微歎了口氣,清淺越過她,徑自朝重華殿走去。剛入殿內,她便瞧見連澈正在召見一人,竟是蘇相。
她安靜地將茶水與糕點放至龍案上,瞥了眼立於殿中的中年男子,退至一邊。
“現下水利工程進展如何?”連澈順手端起剛送來的熱茶,輕飲了一口。
蘇相恭敬地朝他一揖,“回皇上,水利工程燕江段已完工,如今正開始往月陵段修葺。”
“嗯,讓下麵督促工程進度再加快些,以便早日通到青陽。”連澈微微頷首,眉間淺凝了幾分。
“臣遵旨。”微垂了眼眸,蘇相淡淡應聲。
“上次水利工程的案件查辦得如何了?”淡淡瞥了眼仍在殿外跪著的女子,連澈道。
蘇相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回皇上,上次事件中凡是有幹係的官員,如今皆已被收監,正等皇上下旨。”
“嗯。蘇相辛苦了。”連澈唇角微揚,言語溫淡。
“皇上過獎了,這些都是微臣當做之事。能為皇上效力,是臣之榮耀。”蘇相忙向他施了記禮,不卑不亢地開口。
“蘇相以為這批人該如何處置?”
聽得連澈如此相問,蘇相眉目一凜,沉聲道:“臣以為此次事件當中,重者當斬,輕者則免去官職,流放塞外。”
“如此,便按你說的辦。”目光緩緩掠過那眉目凜凜,略顯清瘦的中年男子,連澈再度開口,“朕聽聞蘇相上月生了一場大病,不知如今可有痊愈?”
“承蒙皇上關心,臣如今已無大礙。”蘇相低頭一揖,淡笑應聲。
“嗯,蘇相乃朝中重臣,操勞國事多年,當注意身子。不久前,鄰國使節進貢了一批上好的山參,一會兒朕便讓池宋拿一份給你帶回去。”
蘇相微微一愣,忙朝他行了記禮,“臣多謝皇上關愛。”
接著,他將目光瞥向清淺,道:“臣之女有幸成為皇上禦侍,是她這輩子的福氣。她當要盡心盡力伺候皇上,不可有絲毫怠慢。但若她有伺候不周的時候,還望皇上能看在臣的薄麵上,不要計較。”
聞言,清淺輕眯了眼眸,眸光微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