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眼眸,她的視線正對上顏銘投來的目光。他深邃的眼瞳流轉著雨後天晴的明澈。
唇角扯出淺淺的弧度,清淺亦回他一記如風的笑意。此刻,看得眉目傳情的二人,立於高台旁的連彥滿臉焦灼。
狩獵大賽結束後,入夜便有一場篝火晚宴。連澈吩咐下人將打來的獵物即刻在晚宴上烤製,供大家享用。
替連澈備好茶水與糕點,清淺瞥了眼那群圍火而舞的明豔女子,悄悄退出人群,獨自乘著月色漫步。
立於星河燦爛的天幕下,鼻端縈繞的盡是淡淡的樹木與花草的清新氣息。她輕合上眼,靜靜享受這份愜意與從容。
許久,清淺再度睜開眼,卻有一抹身影映入她的視線。
連彥正深深看著她。
她微微一怔,忙朝他福了福身,“九王爺。”
沉默了許久,見他不言不語地凝視著自己,清淺隻覺尷尬,便徑自開口,“九王爺若是無事,我便先走了。”輕撫額頭發絲,她轉身邁開了步履。
剛踏出一步,她的手腕便被了一股溫熱的力道擒上,“別跟他走。”
連彥的嗓音低沉而壓抑,在這沉靜悠然的夜裏,顯得格外痛灼。
清淺並未轉身,隻淡淡笑了笑,“我不想再糾纏於你們之間。”
靜默了片刻,見連彥仍不肯放手,她撥開他擒在自己手腕的大掌,決然地邁開步子,朝前方走去。
連彥看著那抹遠去的清瘦背影,垂在身側的大掌漸漸收緊。
那句“我會娶你”,他始終沒能說出口。
此次秋獵,他們在北山圍場一共待了五日。踏上回宮的路途時,清淺一直靜靜坐在車中,並未再觀看窗外風景。
不想看,不願看,怕多看一眼,自己便沒有勇氣狠心。
回宮不久,顏銘便確定了歸國的日子。竹煙則一直在自己的寢宮中養傷,甚少外出走動。
過完今夜,清淺便將永遠離開這座皇宮,離開那人,隨顏銘去到另一個陌生的國度。
而今晚,亦是她最後一次為他準備晚膳。立於大殿前,她深深呼吸一口,沉默了片刻,終是輕輕推開殿門。
殿內寂靜無聲,所有宮人都已被皇帝屏退。龍案上方那顆夜明珠猶自綻放著光華,殿內再無明火。
抬眸看向坐在龍案前的男人,他仍是一如往昔般輕垂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奏折。少了殿中燈火的映襯,那抹身形難免有些清冷。
定了定神,清淺行至他身旁,將食物放於龍案上,“皇上請用膳,奴婢已經交代過玉莞,從明日開始,她將代替奴婢侍奉皇上左右。”
見他仍是盯著手中奏折,並不應自己,清淺輕輕將小碗推至他麵前。眸光一轉,連澈輕掃了一眼小碗,繼續看奏折。
清淺有些泄氣,徑自從高台上走了下去。
立於殿中,她抬眸看向在龍案前端坐的男人。連澈已抬起了頭,似乎亦在審視她。清淺細細打量一番他的容顏,似要將他的模樣深刻於心。
許久,見他依舊無動於衷,清淺蒼涼一笑,卻未曾看到,他壓抑起伏的胸膛和衣袖中那一寸一寸收緊的拳頭。
那人仍是不肯開口挽留她,原來他始終未曾真正在意過自己。
她澀然一笑,“奴婢……告退,皇上早些歇息。”轉身之際,淚水不可抑止地從眼眶滾落。
大殿內一切依舊,就如她不曾來過,不曾離開過。
不想教他察覺出自己的狼狽,清淺忙快步朝殿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