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容景,他的勢力如何,還有她的勢力如何,彼此不相撞,也不甚過問,她認為理所當然。因為那時候,她沒想過會和容景有交集,或者說恨不得一輩子沒交集--她躲著他。後來他們相互傾心,覺得那些不過是身外之物,所以兩個人隻要是一顆心,便不必知道,以免因累贅過多而失了純粹。她愛容景,容景愛她,這就夠了。她懂,容景懂。
而夜天逸不同,她對他是傾力相助。無論是藍氏一族被連根拔起,滿門抄斬,還是後來葬了藍氏一族,夜天逸披麻戴孝離開京城,她都一直安慰、協助著他。直到後來他到北疆,孤身一人,她更是暗中相助,幫助他一手打造了北疆基業,將北疆攬入懷中。她雖然不認為這樣的關係要兩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也不至於她不知道夜天逸這許多事情。關於他拿了藍氏那塊令牌,關於他三年前隻身去了藍家和藍家主密談,關於這兩年和藍漪的聯係,她竟然分毫不知。
或者不止這些,若不是她三年前撞到了夜天逸和葉倩的那一樁交易,她也不知道他的手已經從北疆伸到了南疆,和葉倩私下做了交易。
她自認為了解夜天逸沒有十分,也能有八分,卻忽然覺得也就一分而已。或者說一分也不了解。她忽然輕輕笑了起來,隻是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笑他人。有幾許蒼涼、幾許感慨、幾許酸澀,還有幾許關於往事的歎息。
她曾經覺得他不是小七又如何?她是和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論起感情,她和他不比她和那一世的小七差多少。所以,即便多少人覺得她優柔寡斷,顧念舊情,愚蠢無知,被老皇帝逼得團團轉,卻對夜天逸硬不起心腸,顯得軟弱可笑,可是她卻覺得,她雖然對夜天逸傾力相助,但她總歸是沒有做好,沒有從最早的時候就斷了他對她的情意,尤其是五年前她答應了那一個"好"字卻沒有做到,如今她明白自己愛容景,回頭對他恩斷情絕,讓他情何以堪?無論他的執著有沒有錯,終究她也是有錯。可是今日,僅僅一本藍家手劄,這些秘辛卻讓她有一種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感覺,甚至是別人拿了一根大棒子,打了她個頭眼昏花。
在她最傾力相助的時候,夜天逸瞞她何其之多?
換言之,是否還是夜天逸不信任她?
或者再換言之,她又瞞了夜天逸多少?
對了,她去北疆,卻是過其門而不入。她這些年去過無數地方,卻是未曾告訴夜天逸。她與他的牽連和那些書信不過都是圍繞著兩點,一個是他所在的北疆,一個是她所在的天聖京城,所談也不過是這兩件事兒。
是否從一開始這種狀態就不對?
他除了老皇帝給的一支皇室隱衛外,除了她相助的風閣外,她曾經就未曾想過他還有自己的勢力?或者想過,但卻沒有想到那些勢力究竟在做什麼?
這些年來,她外出不止一次碰到容景,或者互相嘲諷,或者打打鬧鬧。就像如今她發現夜天逸和藍氏關係如此密切的事情一樣,是否夜天逸早已經發現了她那些未曾告訴過他的行蹤和事情?關於容景的,關於和她聯係甚密的那些人的。是否曾經有那麼一刻,她也是寒了夜天逸的心的?就像是如今夜天逸寒了她的心一樣?是否是這樣?
大腦一團亂麻,無數想法蹦出腦海,在腦海中來回跳躍。
"小丫頭,你怎麼了?"南淩睿皺眉看著雲淺月,他還從來沒見過她眼下這種仿佛曆經滄桑的神情。
雲淺月眼眶忽然一酸,聲音也有些鬱鬱的酸澀,輕聲問道:"哥,我是不是很差勁?"
"誰說的?我的妹妹好著呢!你這是怎麼了?看起來要哭……"南淩睿連忙扔了那本楚家的手劄,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雲淺月。
"沒事兒!"雲淺月收起憂傷,搖搖頭。麵前站著她最親的人,她的哥哥。雖然十年未見,但他還是小時候的樣子,最怕她紅眼圈。有一次,她惹怒了他,他將她扔出了西楓苑,她悶在屋子裏給他做扇子……
"沒事兒就好,嚇死你哥哥我了!臭丫頭!"南淩睿鬆了一口氣,誇張地伸手拍拍胸脯,掃了一眼她手裏的藍氏手劄懷疑地問道:"因為夜天逸吧?"
雲淺月沉默不語,放下藍氏的手劄,拿起另一本手劄,翻開一看,是風家的。
"你這些年對夜天逸傾力相助,卻不知道他瞞了你關於藍家的事兒?"南淩睿何其聰明,一下就想到了其中的關聯。
"我也瞞了他許多。算是扯平了!"雲淺月道。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什麼兩個人的心都如明鏡白紙一般不相瞞的事情?不就那麼點兒事兒,看開點。"南淩睿拍拍雲淺月的肩膀,"他這些年孤身一人,別人付出一倍,他要付出十倍。經過了藍氏被滅門,隻身流放北疆,又靠一個女子扶持,他心裏定然既自傲又自卑,不敢輕易相信人了。你們之間生出這種事情也無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