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局長老張,這幾天活動得頗有成效。所謂有成效有二:一、他親口聽部裏某位副部長的秘書講,關於局裏的變動,一切都還沒有定,隻是新來的部長有這種想法,部長會議和部黨組會議,都還沒有正式討論過。這位副部長的秘書,與老張是好朋友,看來不會說假話。副部長的秘書雖然隻是處級,老張是副局長;秘書是個小年輕,老張年齡比他大一大把;但自從在一次會議上結識以後,老張每到部裏去,都去看人家,坐在人家麵前,說話的態度與分寸都很注意,像下級見了上級一樣謙虛。弄得這位小秘書很感動,對老張另眼相看。逢年過節,老張也到小秘書家裏去看一看,隨便帶些隨意東西。老張認為,官場就是這樣,不能看不清形勢,人家雖然職務小,但占的地形有利;就像流水,人家占的地勢高,雖然水小,到了關鍵時候,可以“嘩”地一下流下來;你水雖然多,但在低窪地,到時候幹著急排泄不出來。在單位與正局長老袁可以頂撞,但見了這位小秘書卻得尊重。這樣的朋友結交得越多越好。有時他想見副部長,隻要給小秘書掛個電話,小秘書第二天就予以安排;別的什麼人哪怕是老袁等,想見副部長得排好幾天的隊。這就是人家人小能辦大事,不尊重人家尊重誰?老張在京郊有個基地縣,與那個縣的縣委書記是莫逆之交。這個縣有個山清水秀的水庫,不少有名的人到那裏垂釣。按說按老張的地位,是沒有資格到那裏垂釣的,但因為他與縣委書記好,就可以把車子開到水庫邊。逢到星期天,老張就常拉小秘書和他的愛人、孩子一塊去釣魚。釣魚是假,誰對釣魚也沒有大的興趣,隻是出去散散心罷了,在水邊的草地上玩一會,看看山看看水,逗逗孩子,然後在縣上的“友誼賓館”吃上一頓甲魚,下午就開車回來了。小秘書看到老張一大把年紀,為他一家跑前跑後,臨分別的時候,常常緊拉一下老張的手。有這一下緊拉,千言萬語都不用說了,老張看著小秘書,也很感動,有時眼睛都想濕潤。這才是真誠的友誼。自從聽到新部長到任,單位機構要大變的消息,所有的局長都著了慌,在搞穿梭外交。老張搞外交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小秘書。於是這個星期天,又拉小秘書一家去釣魚,還特地將單位唯一的一部豪華“公爵”車開上。但在整個釣魚和吃飯過程中,老張仍是和小秘書談些別的,說說笑笑,單位要變動的事一句沒提,似乎這次也純粹就是玩,沒有別的目的。但沒提人家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如果智寧引氏,不明進理,人家也當不了部長的秘書。你不提,是對人家智力的尊重,人家覺得與你交朋友不失風度;如果提了,當麵說許多話,反倒把兩人的關係搞庸俗了。上次在副局長老王家喝酒,酒後失態,老張說了一句明顯的話,似乎老工就對他有些看下起。從此接受教訓,不再那麼莽撞。當天釣完魚;下午就高高興興回來了。老張坐在司機旁邊的前座上,抱著已經睡熟的小秘書的小女兒。第二天下午,小秘書就通過保密電話給他打了一個專線,電話中告訴他,他已將一些事私下給副部長說了,看副部長的意思,也不大同意新部長動作太大哩,說一個單位八個局長,一下動匕個,也不利於單位的穩定吧?老張聽了這個電話,心馬上放回肚子裏,一股股高興往腦門上衝,忙對著電話說:
“謝謝,謝謝,謝謝你小周!”
倒是小秘書不大在意,隻是笑了兩聲,就掛上了電話。小周為什麼笑?是笑他的驚慌失措和失態嗎?老張又想了半天。但看來天不像大家謠傳的那樣要翻,老張並沒有變成一條放到案板上讓人剁巴的魚,這就叫人愉快。這是一。二、為了預防萬一,他還給自己找了一個退路,免得真被人家端了老窩,自己沒個退的地方,那才狼狽和尷尬。找好退路,萬一被人端了老窩,第二天就有去的地方,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也另有一番威風,就怕此處不留你,你立即變成一堆處理的大白菜,馬上被人看不起。他當初在高級黨校學習時,和一個禿頭同室,禿頭當時在北京市一個局當副局長。當時禿頭正在掉頭發,老張也正在掉頭發,兩人為了共同尋找治禿頭的辦法,沒少一塊坐車跑,後來成了莫逆之交。後來改革開放,這位禿頭大發,不當副局長了。去辦公司,沒想到公司居然辦成了,幾年下來,成了一個經常山入國際飯店和長城飯店的總經理;據說公司資產有幾千萬,和西歐好幾個國家有聯係;出門一輛“奔馳”專車。旁邊坐一個抹藍眼圈的秘書小姐。禿頭發跡以後,請老張在建國飯店吃過一次飯。看了禿頭的豪華舒坦生活,老張直眨巴眼,再打量自己身上有些皺巴的西服,就感到自慚形穢,覺得自己這個副局長當得真沒勁頭。人家身邊整天坐的是漂亮小妞,自己身邊整天坐的是老袁,整天還得跟他鬥心眼。以後禿頭托老張搞過幾次物資,老張痛快地給搞了。禿頭對老張也很大方。一次又在一起吃飯,老張開玩笑說:“老禿,看你生活我很羨慕,我也到你那裏去當兵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