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月枝頭的猛禽(6)(1 / 1)

第二棵大樹冠上,並未掉下毒蛇,砍伐之前,僅一隻黃如橙皮的箭毒蛙,張著四隻透明果凍般的小爪,趴伏在核桃殼一樣粗糙的樹皮上,對我毫無讓開之意。

砍倒一棵如此粗大的活樹,需要掄板斧六百次以上,我這會兒的手感和準確度,早胸有成竹。毒蛙如此跋扈,不肯讓開,並非出於倔強和懶惰,而是它居心叵測。

這隻箭毒蛙,最希望沒有鋒牙利爪的動物舔舐自己,或對方身體裸露出植皮,和它充分接觸。這種接觸絕非親密,而是生命力最沉重的代價-中毒身亡。

鬼猴吹杆兒裏的木刺,塗抹的蠱毒,應該就是毒蛙皮膚的表液。我本想一板斧掄去,將這隻渺小卻很卑鄙的東西攔腰截斷,可又考慮到,擊中它的瞬間,多會濺出大片的肉漿,萬一噴濺到自己身上,中毒的可能性很大。

毒蛙對板斧和人心的認識很淺陋,它以為,隻有死在自己毒液下的動物,才會徹底明白,它所慣用的這種既省時得利,又見不得人的陰招。

我用斧韌磕在毒蛙屁股下的樹皮上,瞬間發力,猛得斜上一刮,猶如反彈迎麵而來的網球,將毒蛙重重拍拋出去。這個小東西的有恃無恐,被拋甩到半空時,才顯得毫無分量。

毒蛙被拍飛起來的瞬間,那上抓下撓的無助醜態,還沒比劃盡興,就一頭栽進十米遠的水中。雖然摔進水裏比摔砸在堅硬的橫木上好很多,但我板斧利用手腕翻動時產生的拍擊力,也足以使它五髒震裂,脆骨歪折。

海魔號的船,應該啟航朝這裏靠近了,為了在那些更善於廝殺的海盜出現之前,我們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裏,我把晾曬獸肉和置身森林伐木的工作同時進行,兩種危險疊加起來,使我冒險死亡的概率增大,但在時間上,卻可以爭取到一半。

經曆過豹貓群在山洞哄搶食物,我深知這座島林的慳吝。你想拿走它的東西,遠非狩獵之後扛起獵物就走,回到家裏安心吃喝。

晾曬食物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本該在大船上,和蘆雅伊涼一起,守護預備儲存的鱷肉兩天,然後再花費兩三天時間,用來砍伐必須的木材,這就導致時間嚴重滯後。

大船若無法發動,我們隻能依靠桅杆,借助眷顧生命的海風,將大船一點點吹向有國家的海岸。然而在這個時間差上,我們至少要和海魔號差開五天時間。

靠桅杆做動力的船,在夜間行駛最安全,不必擔心雷達聲納,探測到大船旋轉的馬達,可這樣一來,航速就很原始,很緩慢。

海盜船在人煙稀少的公海,若是見到一艘航速如此寒酸的大船,定會像流氓在無人的夜街發現一位醉酒後行動遲緩的裸露少女般,滴涎著口水跑來猥褻。

貨輪和客輪的速度,也是相當的快,海魔號要打劫它們,就得把動力改裝,好比想追咬羚羊,就得有獅豹的速度。

我對大船的運行操控有過觀察,利用內燃動力,是可以將大船啟航,但人員的配備與訓練,至少要花掉兩個星期時間。也就是海魔號出現在島嶼附近時,我們這艘多由女人組成的生澀水手的大船,正好從它們雷達的掃描區經過。後果可想而知,會有怎樣的追逐與反追逐的炮火連天。

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擠壓時間,使靠桅杆航行的大船,在月底到來之前,足夠五日以上,脫離這片海域。

大船的甲板,鮮肉鋪滿大片,已經成了血腥氣味兒的擴撒源,對於森林中那些無法預知的危險,形成了一種欲望誘惑的召喚。而我掄著大斧的伐木聲,就像鉤杆兒攪動出的水花,指引著危險朝自己逼近。

這種危險,就是爭取時間的代價,我不能每砍一斧就停下來爬上樹,用望遠鏡看看,有無危險靠近。最大的希望,全托付在趴炮台上握著狙擊步槍的兩個女孩。

她們的槍法,尤其是蘆雅的狙擊天賦,從順利的擊殺赤尾鮐,便可以看出嫻熟。前日險些死在她烏龍子彈下,現在這種危險的概率也大大降低。

我盡量揮舞著雙臂,希望午飯前,筏倒二十根大樹。甲板上不斷傳來狙擊步槍的促響,每次擊殺掉一種潛伏著靠近我的危險生物,蘆雅或伊涼都對我做一個專業的手勢,告訴我繼續伐木,危險清除。

此時的遠程保護,並不是每一顆子彈都得取走一個生命。下船伐木之前,我告訴她倆,盡量轟趕出現在四周的猴群,讓這些活蹦亂跳、唧喳叫喊的鮮活誘餌,逃散的越遠越好,不到萬不得已,切勿將哺乳動物射出血漿。

這種辦法,對中性攻擊型動物,一定程度上有效,但那些胃口比較大,橫行一方慣了的凶惡野獸,毫無妥協可言。它們才不理會被轟趕走的猴群,而是直接循著沉悶的伐木聲源,激動不已的靠攏過來,展示土著優勢中的蠻性。

自從那夜暴風雨,將我們的意誌強奸,肆意把我剛奪取的滄鬼大船衝積至此,就深深激怒了我。沉默的智慧,配合尖銳的打擊,是這些年來我在血腥殺戮中,在反抗命運不公中發泄憤怒的必須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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