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院的病房相當糟糕,不但小而且看上去還特別的髒亂。病房的牆壁是黑黑的,病床也生鏽了,不過病床上麵的床單倒是很幹淨。王曉燕的母親住在一間大病房裏麵,這裏有五張病床,裏麵顯得擁擠不堪。病人的臉色蠟黃,而且還有些浮腫,我直接懷疑醫生對她使用了激素。要知道,對於這種感染嚴重的病人使用激素可是大忌啊。不過,縣級醫院喜歡這樣,因為他們找不到控製感染的更好的辦法。
對於嚴重感染的病人,使用激素就如同往油鍋裏麵摻水,是非常危險的。但是,激素的作用可以在短時間裏麵控製住病情,就如同給正在起裂縫的堤壩抹上一層稀泥,雖然短時間裏麵可能有些效果,但是一旦堤壩潰塌開來,其洶湧之勢將無法阻擋。
不過我沒有去看她的病曆,因為同行之間有一個規矩,在醫療的手段上是不會過於地計較的。當然,自己的親屬例外。
我沒有想到這個醫院竟然不同意王曉燕的母親出院。蔣力打電話來告訴我這件事情,“他們說為什麼了沒有?”我問道。
“他們說病人的情況很危險,轉院的話擔心出現大問題。”他說。
我心裏很憤怒,隨即問道:“你交錢沒有?”
“交了。開始的時候他們沒說,但是我交錢後他們卻不同意出院了。”他回答。我頓時明白了:這家醫院是舍不得放棄這個可以給他們帶來金錢的病人。
“我知道了。”我即刻壓斷了電話。王曉燕在看著我,臉上帶著淒楚,很明顯,我剛才和蔣力的通話內容被她聽見了。“別擔心,我去找這個醫院的領導。”我柔聲地安慰她道。
院長不在醫院裏麵。已經臨近春節了,院長也挺忙的。這我理解。於是我去到了醫務科。
“我是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醫務處長,我叫秦勉。”進去後我直接對裏麵的人說道。我不是為了要顯擺自己,而是我知道這種方式最有效。
“哦?請問您有什麼事情嗎?”如我所料,對方頓時客氣起來。
“我有一個親戚住在你們醫院。今天我專程從市裏麵趕到這裏來,就是想要把她轉到我們醫院去,但是你們出院處去不同意。這是什麼道理?我可是把前麵的費用都交完了的啊?”我還是很客氣的。
“我幫你問問好嗎?”那人說道。
“不是問的問題,裏麵的原因大家都清楚。我們是同行,我不想把有些事情說得那麼明白。”我隨即道。
“你告訴我,病人住的病床號,還有名字。”那人說道,並沒有在乎我的話。
我耐著性子告訴了他。他開始打電話……
“我問了,我們醫院是擔心病人在路上出危險。”他打完了電話告訴我說。
“那麼,住在你們醫院就沒有了危險了嗎?”我冷冷地問道,隨即又道:“如果我要求調閱你們的診療方案的話,你們不會反對吧?”
“如果你堅持要轉院的話,那麼必須得家屬簽字,路上出了任何問題我們概不負責。”他說。
“字可以簽,但是你們必須得派出救護車。一路上病人需要搶救的話你們應該負責的。”我說。
“我們的救護車沒在家。”他回答。
我轉身準備出去,因為我覺得和這個人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談的了。不過我扔下了一句話:“我去找你們衛生局的負責人。或者找你們縣的分管領導。”
“你等等。”他忽然叫住了我。
我轉身,然後看著他。
“請問,你帶有你的證件嗎?”他問道。
我一怔,隨即道:“我隻有身份證。怎麼啦?你不相信我?”
他笑了笑,不說話。我覺得這件事情倒有些麻煩了,因為我如果去找這個地方衛生局的人也會一樣被懷疑的。
但是,我現在已經沒有了其他的辦法,因為這個人不再理會我了。很明顯,他根本就不相信我。
“怎麼樣?”王曉燕問我,滿臉的擔憂。
我搖頭苦笑。
“那怎麼辦啊?”她的聲音裏麵帶著哭音。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我到縣醫院去一趟。”
她不解地看著我。我笑道:“據我所知,每一個縣級醫院裏麵都有我們母校的畢業生的。”
“是啊。”她說,展顏笑了。
“那你認識嗎?”我問道。
她卻在搖頭。我心裏苦笑:如果她認識的話就不會著急了。
在一個縣級醫院裏麵找人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這次我直接到了縣醫院的外科,找到了值班醫生後我就直接問他:“你好,我是醫科大學附屬醫院泌尿科的醫生。我想問問,你們醫院有我們醫科大學畢業的學生嗎?”
“有啊,好幾個呢。”他回答。
“那麻煩你幫我聯係一下年資高點的醫生吧。”我說。
他看著我,笑道:“我算年資高的嗎?”
我驚喜萬分,“你也是我們學校畢業的?”
“當然。”他笑道,隨即說了他讀的是哪一屆。“原來你還是我師兄。”我頓感親切。
“沒有你們好啊,你是留校的人,我們很羨慕的。”他說。
“羨慕什麼啊?還不都是為了混一碗飯吃?”我急忙地道,不敢露出一點的自得。因為校友之間也會嫉妒的。
“我說的是真話。哦,對了,你找校友什麼事情啊?是不是有親戚要住院?沒問題!小事一樁!”他說,很豪爽的樣子。
我不再繞彎子,急忙將王曉燕母親的事情對他講述了一遍。最後我說道:“不是我不相信縣級醫院的醫療水平,而是我覺得那地方的治療太不正規。現在病人都那樣子了,如果再在那地方治療下去的話,我擔心她熬不過這個春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