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3 / 3)

“警察在我就放心了。”易科的神情回複到了正常,他的神態再次變得冷傲。我暗自覺得好笑,不過我總覺得這裏麵有些不大對勁,心想這易科肯定在以前有過被人驚嚇的經曆,不然的話他的反應不會如此強烈。

可是,我以前不也被人這樣驚嚇過嗎?今天怎麼不像他這樣?想到這裏,頓時地覺得自己還真的有些與眾不同了,心裏猛然地覺得自己很男人。這種感覺讓自己有一種美妙無比的內心感受,自豪、自得、信心大增,更多的是,馬上想要豪飲。我估計這是自我膨脹的前奏。

五哥先到,菜早就被他點好了,鍋裏麵也已經開始在翻滾。所以,我們坐上桌後便可以開始吃了。“等等。服務員!”五哥卻大叫了一聲。

服務員過來了,我們詫異地去看著五哥。“再加一桌,加幾副碗筷。”五哥說道。

“還有人要來?”我問道。

“是來找你的。”他微笑道。我猛然地醒悟了過來,“我怎麼沒想到呢?”

“怎麼回事情?剛才那人說你救了誰?”張萌萌這才問道。

我把那天的事情簡約地講了一遍,隨後說道:“那人還真的有心,竟然派人一直在這裏等候。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他們要找我的話到醫院就可以找到我的啊?”

“全市那麼的多的醫院,那麼多的醫生,而且你現在還是行政人員,他們怎麼能夠找得到你?所以隻好采用這個笨辦法了。不過,笨辦法卻往往很有效。”五哥笑著說。

我還是不解,“如果我永遠不來的話,他們豈不是白等了?”

“問題是,你今天不是來了嗎?每個人都有一個思維上的定式,在過了一段時間後總是喜歡去自己覺得好吃的地方吃一頓的。這裏的味道確實不錯。”五哥微笑著說。

我覺得他的話極有道理。那天,我不是又到了睿山上麵去了嗎?那家野味餐館。很多事情也許自己不大留心,但是五哥說的確實是一種規律性的東西。是啊,今天我不是來了嗎?也許,在我的內心,把今天到這個地方來當成了一種偶然,但是現在經五哥這麼一講,我才猛然地明白了這並不是什麼偶然,而是一種必然。今天我來了。即使自己今天不來,明天或者後天,或者另外某個時候也會來的。隻要那人一直派人在這個地方呆在等我,就一定能夠等候到我的。這就是必然。

“秦處長,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偉大。”張萌萌看著我說,我看了她一眼,沒有覺得她有開玩笑的成分,因為我看到的她的臉上是一種嚴肅的表情。

不過我覺得她那“偉大”二字使用得有些大了,“我是醫生,碰上了那樣的事情不可能不管的。”我說。

“這就是偉大啊。醫生看見病人的時候,即使自己冒著極大的風險也要義無反顧地去救治,警察在遇到罪犯的情況下,就是明明知道自己會有生命危險也要衝上去……”張萌萌說,隨即去看了易科一眼,“畫家發現了美麗的景色,即使它在懸崖之巔也要攀爬上去……這就是‘偉大’啊。”

“謝謝!”五哥笑道。“謝謝!”易科呆呆地說。兩個人的話幾乎是同時出口的。我在心裏也感激她,因為她顧全了易科的麵子。準確地講,她顧全的是我的麵子,因為易科畢竟是我今天請來的客人。

“現在這個社會真是變了,盡好本職工作倒成了偉大了。”我不禁苦笑。

“秦處長,看來我得從新認識你才是。”易科說,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

“不需要從新認識,我就是我。”我笑道,隨即朝服務員大叫了一聲,“開啤酒!”

“來,我們一起敬易教授一杯酒。”我舉杯說,“我們祝賀他的心作品順利完成。”

“是嗎?太好了!”五哥說,“是該祝賀。”

“謝謝你!”易科看著我道,我驚訝地發現他竟然流出了眼淚。我在心裏不禁覺得好笑:這搞藝術的人還真的容易動感情。

我相信五哥、張萌萌和我一樣,都不願意提及剛才他的糗事。我的理由是:任何男人都有他軟弱的地方。

“我敬你們。”忽然,易科擦掉了他的眼淚,端起酒杯對我們說。他是一個一個地單獨在敬我們。

“你們可能不知道,許多年前,我親眼看見過一個人被殺死在我的麵前,雖然我不認識那個人,但是那種血腥的場景卻永遠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裏麵。所以……剛才我被嚇壞了……所以,我要感謝你們,感謝你們並沒有因為我剛才的那個表現而看不起我。”他和我們每個人喝下了兩杯啤酒後才開始說道。我這才明白他找我們喝酒的目的並不僅僅是為了感激,而更多的是為了說出這番話來。

“著名導演阿莫多瓦在他的奧斯卡得獎之作《悄悄告訴她》裏,有個片段很有意思:男記者送一位勇於接受任何危險挑戰的女鬥牛士回家,女鬥牛士發現廚房裏有蛇,嚇得涕淚縱橫,歇斯底裏地衝出家門,跑到男記者的車上,請求他幫忙。男記者看盡了女鬥牛士對付蠻牛時的英勇,雖然不太理解為什麼她會怕一隻小小的蛇,卻也很誠懇的對她說:‘我尊重別人的恐懼。’我們任何人都有恐懼的時候的,所以我並不覺得你剛才的那種表現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張萌萌說。

我覺得她完全說出了我內心的那個想法,隻不過我卻說不了她那麼好。

五哥忽然笑了,他說道:“我害怕蟑螂。每當我看見蟑螂的時候就會手足無措。”

我們都笑了。一個警察,一位刑警大隊的隊長,他一定經曆過多次與罪犯的生死搏鬥,但是他卻竟然害怕小小的蟑螂!

“沒有人會笑話你害怕蟑螂的。”張萌萌說,“人們一樣地尊重你。”

“謝謝!”五哥說。

“謝謝!謝謝你們!”易科忽然大聲地道。他的神情很真摯。

“哈哈!應該道謝的人是我。”一個聲音忽然在我背後響起。來了。我心裏即刻地明白來的人是誰了。

準確地講,我並不知道來的人姓什名誰,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和我上次救的那個人有關係。

這是一位大約五十來歲的男人,看上去極有風度,而他的身後還有幾個人跟著,妻子一位就是剛才把我嚇住了的那個年輕人。還有一位,他的頸部有一道疤痕,我估計那就是我當時的傑作了。那天,我隻顧上救人了,並不記得自己所救的那個年輕人的樣子,但是傷口我記得。

“啊?費大隊長也在這裏?”那人看到五哥後驚訝地道。

“丁老板。怎麼會是你?”五哥驚訝地看著他道,“你看,我把位置都留好了,不過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你。請坐吧。”

“那位醫生是哪一個?救我兒子的那位。”這個叫丁老板的人在問。

五哥指了指我,然後道:“是我這位老弟。那次正好我也在。嗬嗬!沒想到他救的人竟然是你的兒子。”

“啊?終於找到你了。我到各個醫院去打聽都沒有結果,所以隻好讓人在這裏守株待兔了。太感謝了!”丁老板過來握住了我的手。

“我可不是兔子。”我大笑,心情很愉快,隨即又道:“丁老板,你別那麼客氣,我是醫生,遇到了那樣的情況後肯定不能袖手旁觀的。來,你請坐。如果你真的要感謝我的話,今天的飯錢你付了就是了,我們也就兩清啦。”

丁老板大笑,隨即去往空位上坐下,“應該的、應該的。”

我發現他的兒子在他身旁站著,卻沒有坐下的意思,頓時明白了,“別怕,那種事情畢竟是偶然的。”我對他說。

“不,我再也不敢吃這東西了。”他搖頭道,神情恐懼。

“小夥子,你還年輕,不能因為在某件事情上遭遇了危險後就一直回避它。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裏。不是回避,是要注意,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要犯同樣的錯誤。”我繼續地說道,說完後頓時有些慚愧了,因為我發現自己今天像一個老師。而且話也多。

“他說得對。兒子,坐下,大膽地吃!”丁老板站起來去拍了拍他兒子的肩膀道。

他兒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張萌萌開始鼓掌,我們所有的人都跟著她鼓掌。這是一種鼓勵,他現在應該非常的需要。

“費大隊,麻煩你幫我介紹一下。我今天太高興了,遇上了這麼好的幾位朋友。”丁老板很感動的樣子。

五哥把我們介紹給了他,隨即又道:“這位丁老板可是我們市裏麵的名人呢,市政協委員,丁氏集團的老板。他的企業涉及房地產、酒店,還有多家工廠。我們市真正的實業家。”

“過獎了。那不算什麼。”丁老板淡淡地一笑。

“對了,他還是我們市最知名的慈善家呢。”五哥補充道。

“那我得敬你。”我急忙端起了酒杯。

“秦處長,費大隊介紹我是企業家你不敬我,可是他一說到我慈善的事情你就敬我的酒,這是為什麼啊?”丁老板笑著問我道。

我笑道:“這個社會上有錢的人很多,但是做慈善的人卻很少。假如我有一萬塊錢,讓我捐獻出去一千塊錢的話,我會心痛的。我自己做不到,所以我才更敬重那些做得到的人。”

“好,我們喝酒!秦處長,你能夠敢於這樣說自己,我更應該敬你啦。”他一怔過後隨即大笑起來。

“我也要敬你。”易科忽然地道。

“我可是落後分子。”我大笑,但還是把酒喝下了。

丁總的兒子坐在那裏不敢吃東西,我給他添了一夾菜,“吃吧,別害怕。”

他朝我笑了笑然後將菜朝他嘴裏喂……忽然地,他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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