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上)(3 / 3)

“農村的人,純樸得很呢。就是在那裏住上一晚別人也會熱情歡迎的。”我笑著回答。

“那行,我們去休息一下。說實在話,我都累了。這山,無窮無盡的!感覺到怎麼也走不完似的!”小然抱怨道。

這是一處大山裏麵單獨的農家小院,在院子的外邊是一片菜地,在這寒冬裏麵,菜地裏麵竟然還有一些綠色。進入到小院很容易,因為這裏根本就沒有圍牆,也沒有門。甚至裏麵的房屋的門都是開著的。

“有人嗎?”我大叫了一聲,但是卻沒有人應答。

“爸爸,你給我說老實話,究竟還有多久才到啊?”兒子站住了,他特別認真地看著我問道。“這不是秦勉嗎?”忽然,從院子的外邊進來了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婦人。小然疑惑地看著我。“姨媽,我是秦勉。”我笑著朝姨媽跑過去。

“爸爸好壞,他騙我們。”兒子在我身後頓時歡快起來。

姨媽見到我們一家很高興。“我都很久沒去你們家了,前年去過一次,你媽媽告訴我說你已經結婚了,娶了個漂亮媳婦,你媳婦還給你生了個乖兒子。真想不到,今天我全見到了。鬆勉,你媳婦這是怎麼啦?受傷了?”她說著不住地揩拭眼淚。

“就是啊,不小心摔了一跤,這不?覺得自己醜,不敢去見公婆呢。”我將她拉到一邊,悄聲地告訴她道,“姨媽,也是怪我,我應該早點帶他們來看你的。”我柔聲地去安慰她說,同時問道:“姨父呢?我表哥呢?”

“他們兩個人都到沿海打工去了,你表哥他媳婦、孩子也跟著去了。本來要我也去,可是我舍不得這個家,家裏還有幾畝田地,我還喂了幾口豬。現在馬上要過年了,過幾天他們也該回來啦。”姨媽破啼為笑。

“那我們可能等不到他們了,過幾天我們也得回家。”猛然間想起她剛才似乎叫我的是什麼“鬆勉”

“姨媽,您剛才叫我什麼呢?”

“哦,我叫的是你小時候的小名。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忘不掉。剛才一激動就給叫出來了。秦勉,你現在可是大醫生了,姨娘不該那樣叫你的。”她急忙回答道。

我不以為意,不過覺得那個什麼“鬆勉”的小名可真夠難聽的,聽起來就好像“送麵”似的。

農村的夜晚清新而寂寞。晚飯過後幾乎就沒有了什麼娛樂活動,連電視也沒有。不過晚餐很好吃,姨媽給我們燉了一鍋臘肉。這樣的臘肉和城市裏麵的大不相同,我知道這種臘肉是怎麼製成的:一到冬季,就將鮮肉抹上鹽後掛在火爐的上方,經過山裏漫長冬季長達三到四個月柴火的熏烤,這樣的臘肉吃起來就自然地香氣撲人、回味綿長了。

城市裏麵的臘肉可就不一樣了:到市場去買上一些半肥半瘦的豬肉,然後扔進一個鐵桶裏麵,從市場上買回一些柏樹樹椏,經過幾個小時的熏製,於是臘肉就出來了,這樣的臘肉“臘”的僅僅是肉的表層,味道就可向而知了。

城市的人永遠都是這樣的浮躁,但是卻無法改變,因為城市的人沒有這樣的條件,也沒有這樣的耐心。

和臘肉一起燉的是蘿卜,這蘿卜的味道也和城市的大不相同:不但甜而且化渣,如可後輕輕一嚼,頓時化成了一股甜香的水汁,讓人感覺到美妙無比。

姨媽的話讓我即刻明白了裏麵的玄機:“這是被霜打過的蘿卜,很好吃的。”

還有幾樣小菜,特別是那盤土豆絲,它端上桌後即刻地被我兒子風卷殘雲般地給消滅了。

小然吃了很多臘肉和蘿卜,而且還一連喝了好幾碗湯!姨媽看著我們的吃相,心裏很高興沒有什麼方式比這樣的吃相更能夠表揚主人的美食和廚藝的了。

今天晚上我感覺很溫馨,這種溫馨的感覺讓我覺得很久沒有感受過了。吃完飯後小然堅持要去洗碗,於是我就和姨媽坐在火爐邊閑聊。

大山裏麵農家的火爐其實很簡陋,就是在灶屋的一角挖上一個坑,用石條將坑的周圍堆砌一下,然後將幹透了的樹根或者其他木材扔進去燒就可以了。在火爐的上方有好幾個掛鉤,掛鉤上麵掛有很多的豬肉。它們看上去還很新鮮。姨媽告訴我說,這豬是她自己喂的,前幾天才殺了做成的臘肉。

在那幾個掛鉤的正中,有一個鼎罐,我知道它是可以升降的,今天的臘肉就是通過它燉製而成的。火爐裏麵有柴火燒著,需要用那鼎罐燉湯的時候就把它降到火苗的上麵就是了。今天的臘肉裏麵就有著一股子的柴火香味。

“姨媽,這個您拿上。您這裏這麼遠,我也懶得帶什麼禮物。”在火爐邊,我將早已經準備好的五千塊錢拿出來遞給了她。

“秦勉,你這是幹什麼?你到姨媽這裏來玩,姨媽高興還來不及呢,這錢我不能要。”我看見小然在灶上那裏側身朝我們這裏看。

“姨媽,您收下吧。秦勉是您的晚輩,我們也難得到您這裏來一趟,他向您盡點孝心也是應該的。”小然笑著對姨媽說。

“您拿著吧。我一個月工資好幾萬呢。”我也說。語氣像一個孩子般的驕傲。

“我的媽呀,你們當醫生的那麼高的收入?我說呢,我現在生病都不敢去醫院了,藥費高得嚇人。”姨媽驚歎著道。她收下了錢。

也許是路途的勞累吧,兒子在火爐邊坐了不多一會兒便開始昏昏欲睡起來,他的這種昏昏欲睡同時還傳染給了我。所以我們早早地就上床睡覺了。

“我喜歡這裏。”小然蜷縮在我的懷裏對我說。

“這樣的地方,每年來呆個半個月還是不錯的。但是時間長了可就受不了了。沒有電視、沒有網絡、連手機的信號也沒有。時間長了會瘋掉的。”我笑道。

“那山裏的人怎麼過的?”小然不以為然。

“所以山裏的人都出去打工去了啊?他們打工的目的除了掙錢之外,我想更多的是為了從這裏的寂寞走出去吧。”我笑道,“大山裏麵的鄉鎮幹部最頭疼的就是計劃生育工作了。很難的。”

“這和大山裏麵有什麼關係?是人們愚昧嗎?”小然問我道。

我頓時笑了,“你說,山裏的人晚上除了睡覺還能幹什麼?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漫漫長夜怎麼過啊?還不是隻能幹那件事情?”

“你好壞啊。”小然頓時明白了,她輕輕地捶打著我的胸膛。

“小然。”我輕輕地呼喊了她一聲。

“嗯。”她柔柔地答。

“漫漫長夜,我們也得找點事情做是不是?”我在她耳畔輕聲地道……

小然睡著了,帶著剛才我和她激情後的餘韻。但是我卻難以入眠,山裏的冬天靜得太厲害,如果沒有我身旁小然低淺的鼾聲的話,我肯定會頭痛的,有時候靜謐也會傷害人的身體。

小然依然在我的懷裏,我摟著她,手在她的胸前,情不自禁地朝她衣服裏麵伸了進去,頓時感受到她裏麵的柔軟,即刻便覺得有了一種寄托,睡意頓時來了。

忽然聽到了蟲鳴聲,它們的聲音很響,高聲的,低聲的,長聲的,短聲的,拐了九曲十八彎的,執拗得一根筋的,從窗縫裏、床底下、絲絲縷縷地擠進來,跳到了我的耳朵眼裏麵,我頓時有些煩躁了。

忽然覺得奇怪,這是冬天呢,哪裏來的蟲鳴聲啊?霍然醒來,周圍依然是一片寂靜,唯有的是小然低淺的鼾聲。於是便苦笑:多年前的那個夏天在這裏睡覺時候留下的音響竟然會進入到自己的夢裏。

在姨媽家裏住了兩日,兒子便開始叫嚷要離開了,他說不好玩。小然也不再覺得這裏有多美好,因為它太靜。

“我感覺到傷口癢得厲害。”小然對我說。

“那是在長肉了,過兩天就可以拆線了。”我明白她的意思。於是就向姨媽告辭。姨媽給我們準備了幾塊臘肉,“這山裏沒什麼讓你們帶的東西,隻有這臘肉了。給你爸媽帶點回去,你爸爸特別喜歡吃。”

我堅決地拒絕了。不是我覺得她做的臘肉不好吃,而是我想到出山的路途就感到懼意。何況我的肩膀還受了傷。

小然明白我的心思,“姨媽,不是我們不想要這東西,而是我和他身上都有傷。”

“不是說你是摔傷了的嗎?他怎麼也受傷了?”姨媽疑惑地問道。

“不是的,剛見麵的時候不好告訴您。我們遇到了歹徒。哦,不是到您這裏來的路上,是我們醫院裏麵。”我急忙地道。

“你們大城市裏麵怎麼那麼多壞人啊?我們山裏麵從來都很安全的,我一個人住在這裏,連一隻雞也沒人來偷的。”姨媽感歎。

出山的路依然是那一條,不過兒子卻有不一樣的感受,“爸爸,我怎麼覺得這麼快就出來了?我們去得時候總是覺得前麵是走不完的路。”

我不禁笑了,“兒子,你進去的時候是帶著希望的,但是卻對那種希望是未知的,所以就覺得路程很遠了。出來的時候你對道路熟悉了,而且想盡快地離開姨媽家裏,這就覺得路程不長啦。”兒子疑惑地看著我,他不明白我話中的意思。

小然頓時笑了,“你給孩子講這麼深刻的話,他能聽得懂嗎?”

我也笑了,“他說的也很有哲理啊?所以我就隻能用有哲理的話去回答他了。”

“哲理是什麼?”兒子問道。

我和小然對視了一眼,頓時笑了起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