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陰雨,城內階台下、街道上、巷弄中,一派泥濘。昏暗的晨光中,一陣甲葉子脆響,影影綽綽從東城走來一隊軍士,粗重的喘息聲,軍靴踩在泥濘中叭嗒作響。隊伍過了街口,馬圈圍子空無一人,院內大車如小山停立當院。
漸至馬圈圍子門口,從裏麵出來三五個軍士,挺了長矛在門庭上看熱鬧。
隊伍走至大院門前,曹北峰站了人夥裏大罵:“他娘的,什麼世道!老子野戰軍出身,不想今日陰溝裏翻了船,被幾個城防狗崽子們放倒了!”
有人罵道:“野戰軍算個屁!跟遼人一接仗望風而逃,隻狠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有臉顯擺?”
曹北峰大怒,掄拳作勢朝那說話的軍士就打:“爺兩天沒吃頓飽飯,沒力氣,不然爺一個人就將你們這群王八蛋放展了。”
“你往兄弟這來,今倒要看看到底誰厲害!”
隊伍頓時亂了,眾人左一膀子右一腿腳,漸漸靠近馬圈圍子。隊伍中分了兩派,不斷來回揪揪攘攘。幾個邊打邊跑,抬腿翻牆進了馬圈圍子,屁股後一夥人紛擁而上,翻牆的翻牆,闖門的闖門,一肘便將幾個門邊看熱鬧的軍士擠了一邊。幾個軍士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突地眼前幾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架了脖頸間,笑容凝在臉上,手中長矛短劍被悉數奪了。
“誰敢作聲,爺這麼一劃拉,保準讓你見閻王爺!”
“他娘的,上當了!何大人……”
“人”字還未出口,曹北峰咬唇獰笑著手中匕首一劃,軍士脖頸間一道血線飛出,大睜了兩眼倒在地上。幾個軍士眼見他殺人不眨眼,早嚇得腿肚子打哆嗦,哪裏還敢說半個字。院內三五個軍士尚未回過神,已被圍上來的一夥亂兵圍了一堆,捂嘴的捂嘴,卡脖子的卡脖子,登時放倒。西房內聽見聲響,接連衝出十來個軍士,挺長矛衝上來。
“有人劫糧!”
楊延平帶人衝入西房,兩名挺了軍刃的軍士被逼至炕下。
何振邦不急不緩地正穿軍靴,一抬眼見是楊延平,沉臉道:“誰如此大膽,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搶劫軍糧,不要命了!”
楊延平道:“據探,你五台縣押運軍糧,有人在糧草中違令販私!”
何振邦道:“販私?販什麼私!誰長了幾個腦袋,敢在軍糧中販私!說我販私,我倒要看看你們有何證據。天大的罪責,說出去,誰承擔得了!”。
一行人押了何振邦出門。院內早已拾掇幹淨。
院外,曹北峰攀上車轅,匕首往糧袋裏一刺,玉茭粒子唰唰淌了一地。曹北峰將整袋糧食掀在地下,又拉過一袋,劃開又是一地玉茭。
曹北峰臉色立明蒼白,範謹遠走至另一車,劃開糧袋,臉色驟變!
裏麵全是黃澄澄的玉茭!
“楊將軍,掉包了!”
何振邦突地仰天大笑:“楊觀察,你膽大包天,軍糧敢劫不說,竟開如此殺戒!代州楊老令公怎的養了你這逆天之子!今日這出戲,我倒要看看如何收場!”
“楊將軍,你看!”
楊延平循聲望去,見範謹遠悄悄指了腳下直至門外,地上泥濘中分明零零散散撒了玉茭,他頓時明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包掉得好快,天快亮了,驚動城內軍士不好交差,非但贓禁查落無著,還要連累你等!事成騎虎,我去姚大人處領罪,你要想方設法探明糧食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