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跟著我?”景言轉過頭看向我,我隻覺得一盆冰涼的水從頭上淋下,生冷難受。
我看著景言,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你隻不過是跟我一樣,都是不敢去麵對她而已。短時間還可以,若是時間長了就不敢了。”景言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紅衣,笑了笑。
“她說過我病好了她就陪我去看海,一望無際的海。到時候她用鳳火帶起水汽給我畫畫,她說過的話我每一句都記得,可是她卻忘了。”景言眉目間越來越淡漠,隱約有了皇表姐的影子。
我忽而明白為什麼皇表姐夫對誰都有信心,對他們卻沒有信心。不論是景言還是夜辰染又或者是玉漓墨,他們都太接近皇表姐,接近到了生活裏。
因此他們三個人總有些地方可以在皇表姐的身上尋到,因為相像,所以恐懼。
“她開心就好了,浮浮沉沉二十餘載,她所求也不過就是快活罷了。如今有墨輕言在陪著她,我也安心許多。”景言舒了口氣不再接著這個話題,而我也知道,是該停止了。
我沒有辦法去想象一個被譽為“一襲白衣傾城貌”的景言是如何放下白衣轉而喜歡上紅衣的。
就像我沒有辦法想象他是如何淡然的說出他不喜歡皇表姐的。
尤記得皇表姐說過一句話,“人人都是戲子,生而無情卻偏又深情。我們總是找不到逃脫的辦法,所以就在舞台上安心的留下,繼續當我們所熟知的戲子。”那時聽完的我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可是今天卻忽然覺得什麼都明白了。
若是要按照皇表姐這麼算,景言的確算是我們這群人中最強大的戲子了。
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雲奕,你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徹底消失了,她是會哭、會難過、會失落,還是對此不屑一顧?”景言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夾雜著微鹹的海風。
我是背對著他的,我沒有看見他的神情如何,但我一定可以想到現在的他是什麼心情。“皇表姐她……”
她如何?她做事向來沒有邏輯道理可尋,讓我回答景言的問題,我回答不出來。
“她一定會不屑一顧的。”景言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還不等我反駁他就已經先自己開始說了起來。
“情不知所起,一而恐二來慌三再深。她不需要,或者說她不需要自己所不喜歡的東西。不論是人還是事物。如果她認定你是敵人,徹頭徹尾的敵人,哪怕你把劍捅在自己身上,即使再冷心的人也會動容,可她不會。她隻會鼓著掌告訴你劍刺的還不夠深。那時候她臉上的笑,定是你從未見過的燦爛模樣。”
“你現在……同我說這些有何用?”我苦澀的開口,我總覺得自從離開塑雪後,景言就像是一陣隨時都可以吹不見的風,飄飄忽忽的,讓人感到不真切。
“誰知道呢?也許是祭奠吧?又或者壓抑著瞞了那麼久的事情,終於找到個可以願意聽我講的人,我就願意把腦子裏所有和她有關的事情都說出來。怎麼都可以,隻要有人聽就是了。”
我默了默,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她那個人啊,倔強、理智、冷漠、心軟、自由……還有很多很多的詞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一切,可是我還是願意用它們去形容她。不論是好的壞的,到了她身上,在我眼裏看來都是最好的。”景言說完,從我身後走過徑直離開了沙灘。
我靜靜的看了他半晌,最後也決定跟上他的腳步離開沙灘。
我照著他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的跟在他後邊走。我當初是為什麼要選擇和他一起出來的呢?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按理來說不離也一樣會雲遊四海,於情於理我都應該選擇的是他才對。
可是到最後我卻選擇了景言,為什麼?今天我卻明白過來了。
因為對於皇表姐,三個弟弟中隻有我一個人對她不了解。夜辰染死了,玉漓墨要回雲山,剩下的就隻有景言了。
我想更多的了解皇表姐,所以選擇了景言。並非因為他的名聲他的身份他的所得所有,隻不過是因為他參與了皇表姐的人生,從小到大。
也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想要更多的接近他,想要聽到更多和皇表姐有關的事情。
“景言,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認識皇表姐的話,你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我朝走在前麵的景言吼了一聲,聲音裏突然帶上一抹對皇表姐的恨,和心酸。
我恨皇表姐招惹了天下這麼多好男兒,卻讓他們個個傷心傷情,可是更心酸的是皇表姐隻有一個,心也隻有一顆。
她已經將身心都給了皇表姐夫,而唯一的愧疚和後悔都給了夜辰染,苦的隻是如同景言這般的人。
愛而不得,悲而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