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挽歌奇怪的看了一眼夜辰染，然後才輕輕點頭。她盡量的想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點，也好把在這間房裏沉悶悲傷的氣息給衝淡一些。
“好啊，不過挽歌不會下棋，爺爺可要幫著我這一點兒啊！”鳳挽歌笑了笑，然後指著幾個偷偷抹眼淚的丫鬟，“你們還站在這兒幹什麼？該備棋的備棋，該泡茶的泡茶，該去開窗子的開窗子，還站在這裏做什麼？”
丫鬟們聽到鳳挽歌說的話，嚇得立馬就退了下去準備，而鳳挽歌也和夜辰染一起合力把老王爺抱到矮塌上坐好。
丫鬟們把窗子打開之後，整間房間都顯得輕鬆了許多。
鳳挽歌讓老王爺躺在自己的懷裏，低聲道：“爺爺，好了。”
老王爺原本是閉著眼睛睡著了的，聽到鳳挽歌的聲音又欣喜的睜開眼睛，用已經朦朧的眼睛看著棋盤。“爺爺看不到了。這樣吧，爺爺說，你來下可好？”
“爺爺說的，挽歌都聽。”鳳挽歌強自壓下口中的酸澀和哽咽，笑著看向老王爺。
隨後，鳳挽歌果真是如同她說的那般，一聲又一聲低低的詢問老王爺怎麼下棋，在聽到他說的話之後才落子。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鳳挽歌總會想辦法讓老王爺多說一些話，可是她也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每一句話說的都越來越小聲。
原本在裏麵伺候的人，終歸是忍不住，尋了個借口都退了出去。
在房間外邊的院子裏，上至老王爺那一輩的人，下至最低下的仆人，全都眼睛通紅的站在那裏，聽著房間裏不斷傳出來的說話聲和落子聲。
隻要一聽到老王爺的聲音，他們每個人就都覺得安慰了一點兒。
仆人們怕主子們受不住，去搬了些椅子過來，而他們也抱了草席過來坐著等。
裏麵病重的那個人，此刻正牽動著所有人的心神。
這一盤棋，三個人整整下了一天又一個晚上。最後一個子落下的時候，鳳挽歌的手抖得幾乎無法自控。
“怎麼樣啊？誰贏了？”老王爺算到棋子都已經全部下完了，這才笑著問鳳挽歌。
鳳挽歌看著她和夜辰染之間的棋盤，目光突然定在最開始時下的那個子上，才低下頭笑著說。“是咱們贏了，這次可多虧了爺爺，不然挽歌還贏不了阿染呢！爺爺您太厲害了，以後您來教挽歌下棋吧！”
“是嗎？咱們贏了……贏了……”老王爺笑著說，聲音最終低了下去，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鳳挽歌突然全身上下如同僵硬了一般，在臉上的神情全數收回，變得悲傷而麵無表情。雙手卻緊緊的抱著老王爺漸漸失去溫度的身子，一個音節也說不出來。
夜辰染這時從矮塌上起身，跪在老王爺和鳳挽歌的麵前，一臉肅穆莊重而悲傷的磕頭。
院子裏的人聽見老王爺說話的聲音突然斷掉，又繼而聽到夜辰染磕頭的清晰有力的聲音，忍了兩天的眼淚，終於在此刻傾盆而出！
整個德親王府都響起了哀慟的哭泣聲，而在德親王府周圍街道上的人聽到哭聲，也自動自發的跪下來，對著德親王府跪拜，放聲而哭。
這個輔佐了三代星沉玉帝的王爺，這個十三歲就上戰場保家衛國的王爺，這個滿心滿腦都是星沉百姓的王爺，這個和藹可親責任感強大的王爺，終於在今天，永遠的休息了。
星沉德慶一年早間，德親王夜誌亡，舉國同哀。
鳳挽歌從頭到尾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而且自從老王爺的遺體被夜辰染放在靈堂之後，她就把她自己關在夜辰染的房間裏，半步不出。
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景言和玉恒華都是知道鳳挽歌在星沉的，老王爺很疼她，所以現在她一定在德親王府裏，可是他們有心想見鳳挽歌，卻也怎麼樣都見不到。
玉恒華知道，趁著此時老王爺去世之際，讓夜辰染快速的接下德親王的王位，可以讓他得到更多的民心。
所以德親王頭七一過剛下葬不久，他就下了聖旨讓夜辰染接王位。
鳳挽歌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終於在老王爺去世後第一次說話，“祝賀你。”
她因為有七八天沒說話，所以這時候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夜辰染心裏歎了歎，他看著她如此這般心裏也很難受。就在他還打算多說些話安慰鳳挽歌時，高公公卻趕來說儀式要開始了。
夜辰染走了不久，鳳挽歌也隨著去看夜辰染接下聖旨接任德親王王爺一位的樣子。
她看著老王爺下葬，又看著夜辰染接任王爺之位。
如今很重要的事情都做完了，那麼她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鳳挽歌一邊往外走，一邊回憶著在德親王府裏幹過的歡愉事情，眼睛漸漸變得朦朧起來。
“再見了。”鳳挽歌最後一步，再也不留戀的回頭。“阿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