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真沒人知道。”方春說,“那些新華社、人民日報的記者就是摳根問底找這些事兒,包括你自己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你好好想想,要是行的話,就在今天晚上,不行呢,就明天,我讓調查組和報社的記者一起來一趟,詳細聽聽你的……”
魏曉蘭感覺到,在這遭難的時候,隻有這個方春是真心真意地對待她,回想起當了場革委會主任後實施大女子主義、對他采取的家庭軟專政,特別是像家奴一樣使喚他,此時,心裏泛起了一層懺悔的波瀾,不能,將來不能再太過分了,事情平息以後,親自做頓飯犒勞一下。她努力睜大眼睛:“調查組不調查組,往後排,能不見就不見,他們實在要見我你就安排,但時間不能長,最好,你安排先讓那些記者來。”
“明白了。”方春說,“好,我一定安排好。”
魏曉蘭說:“你要隨時注意觀察剛才來鬧事的那些知青動向,必要時也可以安排人盯梢一下,或者是找個可靠的、要求進步的知青,好好做一下他們的思想工作,打進王大嶺他們那個小圈子裏,發現不良苗頭性的東西,要隨時向我報告。”
方春點點頭:“明白,我一定安排好。”
“你給場革委會的陳副主任打個電話,”魏曉蘭又吩咐,“就說是我的意見,讓他暫且主持場革委會的工作。”
方春說:“孫副主任就在分場,我要到這裏來時他剛到,讓我捎個信兒,說是要來看你。我說你正昏迷不醒,醫生有話,謝絕探視。”
“對,就說我昏迷不醒,醫生有話,謝絕探視!”魏曉蘭又格外囑咐說,“一會兒,你召集醫院的院長,還有負責我的醫生,還有那兩個護士,一定要統一口徑,和組織上保持一致,對外絕不能多說一句話。要警告他們,如果胡說,出了問題造成的一切後果由他們負完全責任。要嚴肅點兒,施加點兒壓力,別輕輕鬆鬆地囑咐幾句就拉倒了。”
“好,”方春點點頭,“我明白。”
魏曉蘭說:“經過這場大鬥爭我才發現,你很有政治頭腦,家務事那麼纏你,太委屈你了……”
方春的心窩裏泛起了一股酸甜苦辣的混合味兒。
這幾天,整個分場失去了秩序,惟有水稻生產基地建設,在賈述生等人的領導下正常推進。對於方春來說,目前首要的事情是保住魏曉蘭的政治生命,如果魏曉蘭垮了,不說樹倒猢猻散,自己也肯定沒好果子吃。他在焦躁中不是極力為魏曉蘭到處打圓場、捂蓋子,就是來向魏曉蘭通風報信兒。分場裏各項工作就靠薑苗苗一個人支撐了,如接待調查組,安穩知識青年,接待死難者家屬等。知青們還聯名上書要求追認袁喜娣等八名女知青為英雄,要求分場召開隆重追悼會,在虎頭山下舉行隆重安葬儀式。其實呢,也不用薑苗苗怎麼操心,那些知青們都格外自覺地守起規矩來。也不知誰下的令,袁喜娣等八姐妹安葬的那天,小辦公樓門前下了半旗,家家早上沒有炊煙,所有汽車、拖拉機、小蹦蹦車原地不動在靈車起程時統一長鳴了三聲……
悲壯而沉寂的一天終於打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