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他嗓子拖出的“拔”字的長音,台下稀稀落落地傳來了呼應和打口哨聲。
“住--嘴--”高大喜暴跳如雷地大喝一聲走上來,怒斥席皮道,“開拔?你給我開拔試試!”他隨手拔出槍來對準天空“砰”地放出了一槍:“你要是敢給我開拔逃跑,我豁出償命,也斃了你!”
哄亂的台下霎時靜了下來,靜得那樣沉悶、嚴肅,整個戲場就像虛貼在北大荒背景上的一幅立體畫,一點點動靜也沒有,蠻荒世界變得沉寂而幽靜。
高大喜激動地拍一拍抱在懷裏的鬆木樁,高高舉了舉說:“剛才,席皮說在這裏圖什麼?我們就是圖為祖國、為人民的這種精神!當年,在朝鮮戰場上堅守309高地時,美國鬼子幾次攻不下這個關鍵性的山頭,發瘋似的集中了飛機、大炮和兵力,在一個深夜裏發動了猛烈攻勢,妄稱要炸地三尺,炮粉碎石,寸草不留,把整座山變成焦土。我和賈述生指導員帶領一個連,最後隻剩了三個人,犧牲雖然慘重,可保住了山頭。為了粉碎敵人寸草不留的狂言,我們死保陣地,死保這塊支槍掃射的鬆木樁,炮火一次次打著,我們一次次撲滅,用尿,用僅有的飲用水……我們憑著這種精神打敗了侵略者,保衛了新中國;還要憑著這種精神開發建設北大荒,建成一個共和國的大糧倉,讓人民豐衣足食!”
台下肅靜了,高大喜也變得心平氣和了。他把那鬆木樁往台上一放說:“同誌們,剛才席皮的挑釁實在不好,我的粗暴也不好,說句實話,不僅僅是你們覺得在這裏成婚難,我和賈書記也早就感覺出來了,我們能感覺不出來?我們是個頭兒呀!確實,我們都是軍人出身,講革命,幹革命,也不能不考慮實際問題。大家離開城市來這裏開發北大荒,本就是一種獻身精神,讓大家打一輩子光棍兒誰能忍心呀!我和賈書記一商量,這麼大的事情我們是沒辦法,前些日子,就以我和賈書記的名義給咱農墾部的老領導寫了一封信。據可靠消息說,這封信轉到了老部長手裏,老部長很重視呀!據說,咱們的老部長還把這個問題向毛主席、周總理反映了,國家很重視呀,已經開始在四川、山東等地專門動員支邊女青年,說句土話,就是動員大姑娘來咱們北大荒紮根落戶……老部長還讓人捎話兒給我,讓咱們這裏三年後必須狗咬雞叫孩子哭!”他說到這裏,台下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
高大喜被台下激發得神采飛揚起來:“從大家的掌聲裏,我看大家都意識到了,說是支邊女青年,說白了呢,就是為解決大家的婚姻問題動員她們來的。聯歡會開始之前,我接到場部來的電話,明天晚飯前,就有二百名大姑娘送到咱們六分場啦……”
一旁先是驚呆後又發愣的席皮聽到這裏,猛地雙手拽住高大喜的兩個肩頭問:“高場長,真的?你說的是真的?”還沒等高大喜回答,就伸過帶胡茬的嘴巴狠狠親了他一口。高大喜往後一閃身,掄起胳膊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嘻嘻嘻……好舒服呀,好舒服呀!”席皮捂著腮,嘻皮笑臉地一撒腿跳到了台下。
台下頓時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在茫茫的夜空裏飛蕩起來。
“你們這幫家夥呀!”高大喜用手點劃著台下,笑著說,“真沒出息,一聽說找媳婦有希望了,就都樂成了這個樣子!我告訴你們,別看來了這麼多大姑娘,是這麼回事兒也不能這麼說,名義上人家都是支邊青年,就是支援邊疆建設的青年,不能像咱們搞計劃經濟這樣,給你們每人分配一個。你們看中了哪個,就主動點兒,但是,千萬不要魯莽,更不能兩人看中一個姑娘去爭風吃醋……”
台下哄地笑了。
“笑什麼?!”高大喜也覺得說得直白了點兒,但還是照直地說了下去,“要說你們大家,不一定都能,有的可就能幹出這種事兒來。要不,咱們走著瞧……”他說到這裏,覺得這話有點兒不負責任,補充說,“走著瞧是走著瞧,可沒有好瞧!”
台下哄地又笑了。
“好--”高大喜側臉朝薑苗苗一揮手說,“繼續演節目吧!”
薑苗苗隨著招手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