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這麼認為,”時尚很認真的樣子,“你應該記得前任老市長石玉貴年三十大鬧那一通呢。”
王風耀點點頭:“記得,有點兒不像話,他很能倚老賣老。”
“就是嘛,我將來有那一天肯定不會這樣。”時尚侃侃而談起來:“有些退休的老同誌就是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到處念秧秧聽。什麼人一走茶就涼,還用些不三不四的話挖苦諷刺現任的,你說,這不是混嘛。人要是一走茶還能總熱著,那是工作需要。”
“時市長,我非常同意您的觀點。”王風耀擦擦眼角說:“我們中華民族有著燦爛的文化曆史,也還有瑕疵的。比如說編那種‘人一走茶就涼’這句話的人就混,就這個‘茶’的含意而言,要是掰扯明白了,都不會讚同。比如說,南市長退了,讓‘茶’不涼,還坐您坐的這台轎子,還在這個辦公室,我還給他像過去那樣服務,那可能嗎?黨規國法不允許,事業也不允許呀。退了嘛,就是一個普通同誌,要說組織上對這些人還格外關照的,什麼老幹部活動室呀,逢春節還專門召開個老幹部迎新春茶談會,還有專設服務機構老幹部活動中心呀,死了還專門有個處級以上幹部安息堂,夠意思了,還不滿意。”
“有才,風耀呀,我才發現,你的理論水平,辯解能力也很強,”時尚誇口說,“咱們退休以後就用這種觀念,也用這種行動帶個頭。”
“現在就應該有這種人帶頭,省得讓那些沒事兒念秧秧聽讓我們心煩。”王風耀說:“人一走茶就涼這句話,目前應有個撥亂反正問題,應該讚揚他的真意,不應該反其真意而用之。”
時尚想起了曾遭石玉貴的羞辱,大罵他什麼不要“人一走茶就涼”。當時,敢怒不敢言,眼下,老賬又翻騰起來:“風耀,你是學文的,有文采,能不能寫一篇文章就叫做《談談“人一走茶就涼”》呀?”
“能啊--”王風耀不顧擦眼液,高興地應承:“可以一談、二談、三談,直到談深談透,甚至可以由此引發一次報刊大討論,約些有水平的人都來談。以形成良好的互相關心,互相理解的社會道德氛圍。”
時尚一拍桌子:“太好了,討論到一定時候,有目標地布置一下,可以組織老幹部開個專題座談會。”
“好!”王風耀又順高爬上更高一個梯子:“有些老同誌不明事理,不懂這句話的文化內涵,動不動就罵罵吵吵,受毒那麼深,還以為就他懂情理呢!”
“我發現你是真有才。”時尚讚揚說:“剛才,你說的那句話挺有意義,現在就要有人帶頭,你父親不也是享受市級待遇的老幹部嘛。就動員你老爸帶個頭,沒問題吧?”
王風耀爽快地回答:“沒問題。”
“風耀--”時尚拿過文稿說,“我看看這稿,你抓緊到醫院去看看眼睛,必要的時候點滴一下消消炎,好得快。”
王風耀非常高興:“謝謝時市長的關心。”轉身往外走去,心情又感到了輕鬆,嘴上的泡也不那麼疼了,隻是眼角還在流液體。他拿出手帕剛擦了一下,見鄭林抱著一大包書走出了秘書科,打招呼說:“鄭林,等一等。”
鄭林抱著書隨時準備要邁步:“王主任,有什麼吩咐?”
王風耀發命令似的口吻:“把書先放回去!”
“喂--”鄭林皮笑肉不笑地說,“王主任,你不是知道嘛,我幫著南市長把這些您賣不出去的書拉到他家裏。”
“什麼是我賣不出去的書呀,”王風耀聽著酸溜溜的味兒,也就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讓你放你就先放下!”
“我不放是不影響耳朵聽話。”鄭林故意氣王風耀地問:“王大主任,你有什麼吩咐?”
“走--”王風耀一揮手,“陪我到市醫院去一趟。”
“那這不影響我把書裝到車上呀。”鄭林仍是有意氣王風耀:“遵命,我既要拉你上醫院,又不耽誤把這書裝到車上,王主任,行吧?”
王風耀聽出了這話裏的酸苦味兒,知道他和南方正處得很近乎,又不好說更多:“你以後少和我弄景兒。”
“你要這麼說我呀,王主任--”鄭林裝出委屈樣子,“我就不知道以後該怎麼和你說話了。”
“少廢話!”王風耀催促:“快跟我走。”
“好好好!”鄭林答應著邁開大步走下了樓梯,把書裝到後備箱裏,坐進了駕駛室,王風耀也上了車,他這才問:“王主任,我還沒注意,你這眼睛是怎麼了?”
說話隨時能帶出俏皮味兒,酸臭味兒,苦腥味,挖苦味兒。當然不是直說,又讓你明麵上挑不出什麼,王風耀自愧不如鄭林,便說:“我和你說了也沒用,你就盡管拉我上醫院去。”鄭林斜眼瞧瞧王風耀擦眼角液時,心裏產生了一種幽默對比,暗暗好笑又不好說出口,巴巴眼睛鬧病流眼液,這夥計怎麼也流眼液呢!他偷著笑,慢慢加快了速度,很快把車開到了醫院門口停下車,又很有眼力見兒地搶前一步推開醫院的門,然後帶步直奔二樓眼科,進屋就說:“張大夫,我們王主任鬧眼睛,請你給看看!”
張大夫很熱情:“好好,你們先坐,我處理一下這位患者就看。”鄭林湊上去問:“張大夫,你和寵物醫院眼科的張大夫是哥倆兒嗎?”張大夫看完手裏患者的眼睛正在開處方,斜眼瞧瞧鄭林說:“是我弟弟,你們認識?”鄭林忙說:“你弟弟是白力強的好朋友,後來也成了我的好朋友。”王風耀聽鄭林說到這裏,心裏好不舒服,說鄭林:“鄭林,張醫生正忙著,你別打擾好不好。”張大夫笑笑:“沒事兒,沒事兒,不打擾。”然後說:“王主任,你請這邊坐。”